魏谦游从没见赵清绾的五官如此团结过,这般纠结在一起,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她有事瞒着么?
当下魏谦游也不道破,只叹道:“不错,若是没生变数,相信韶儿已经在西耆了。只怕意难测,两人临擦肩路又岔了去,这该有多少无奈?”
赵清绾故作轻松状,笑道:“师娘从前看的戏文若是喜欢,就爱讲给师父听。师父听得多了,如今倒无师自通,起戏来了。”
魏谦游听赵清绾起往事,心里颇不是滋味。尔时的温馨片段,如今来都成了一声叹息。
“我这会儿可没心思戏,有时候一个巧字,真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自以为见得真,下一秒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魏谦游出言暗示,心里越发的着急。
赵清绾嘴巴这么严,定是温婉托付过的。若是再套不出什么话,等温婉回来更是没希望了。
赵清绾心忖道:婉儿怕那梦姑娘成了下一个语凝姐,瞒师父些时日倒不是大事。只怕师父所言当真应了验,去金陵再落得一场空。到底要不要交代呢……
见赵清绾微有动容,魏谦游心知再加上把劲,离将话套出就不远了。
魏谦游柔声劝导:“清绾,你不用觉得为难。其实就算你不,我大概也猜到了,不过是求个确认罢了。你们这么着急去金陵,我想不止是着急找那与你样貌相像的姑娘,还有就是……”还有就是他已经离云韶不远了,只因云韶不肯见他,她们便想带着云韶躲远些。魏谦游没再继续下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赵清绾,似乎要看穿她的心事。
“师父既然猜到了,那清绾就不瞒着了。只是清绾还要提醒一句,若师父还与旁人不清不楚的,师娘未必就肯见你。”反正是师父也猜到了,我不关系都是不大的,赵清绾如此安慰自己。
魏谦游紧张地望了门口一眼,满口答应道:“你实在不必担心那些,我多注意着就是了。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赵清绾深吸了一口气,魏谦游陪了一口。就见赵清绾缓缓开口:“其实师娘她……”
“师姐!”温婉人未到声先至,将赵清绾的一句话打断。就怕赵清绾被留下套了话,方才又不好表露什么。是以给魏梦槐安排了房间,温婉就立马转头回来,好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师姐你忘了,今日要陪我去理漳,还是你亲口答应的呢。还在师父这里,是不是想赖账啊?”温婉装了个傻,指责了赵清绾一通。
又转对魏谦游道:“师父先歇着吧,待我和师姐理清账目,再回来陪师父话。”罢就要拉上赵清绾走。
魏谦游哪肯这么轻易放人,横跨一步拦在门前,厉声道:“快给我老实交代,韶儿可是就藏在客栈之中?”
温婉听得这一句,就知道眼下情况还在可控之郑笑道:“师父想昏头了不是,怎么不师娘就在屋里藏着呢?还不快翻翻床底衣柜,若婉儿把师娘藏在里面,也好治婉儿一个大逆不道之罪啊。”
魏谦游闷声道:“少跟我打马虎眼,清绾方才可是承认聊。”
温婉愣了一下,却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侧头问道:“师姐你方才都什么了,师父怎么一口咬定,我们就知道师娘的所在?”
赵清绾这会儿也明白过来,魏谦游是诈唬她的。也不回答温婉,而是好奇地望向魏谦游:“师父怎么突然就魔怔了?适才只是劝师父别与旁人不清楚,清绾并不记得承认过什么。”
魏谦游重重拍上门框:“若是再不出韶儿的所在,为师就,就……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赵清绾被吓了一跳,温婉则是嘴角一扯。这等威胁都用上了,师娘又不是我们劝走的,亏我们还为了师娘能接纳师父苦心筹谋呢。
温婉挤廖眼泪出来,瘪嘴道:“今日就是把这客栈翻过来,也是找不到师娘的。师父若是不信我二人,就尽管动手吧。能到今这一步,也不能怨尤人,只怪我们拜了个好师父。”
感受到腰间一只手在不停地暗示,赵清绾也反应过来,哽咽道:“只是师父实在不必什么同归于尽的话,我们做弟子的,又哪儿敢叫师父赔命呢。”
见二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魏谦游无奈告罪道:“方才是为师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了。韶儿既然不想见我,那我自己难受就是。”
两人忙趁机绕过魏谦游,夺门逃了出去。温婉临走时回头留了一句:“句公道话,就算师娘不想见师父,也不能怪师娘心狠。就算师娘真在客栈中,师父兴冲冲地去了,该怎么介绍梦姑娘呢?”
魏谦游耷拉着脑袋走回屋中,温婉这一句话并不难懂,却叫他反复想了一整夜。他当时不过觉得那傻姑娘性子率直,起话来能轻松些,便多留了几日,不想如今却成了麻烦。
次日明,温婉亲自来送早饭,顺便与魏谦游告别。赵清绾怕自己再错话,只让温婉代她。
“婉儿和师姐即刻便要动身去金陵,师父就安心在这里住着,该吩咐的婉儿已经吩咐过他们了。”
魏谦游默默点头,也不抬眼皮。
温婉又道:“婉儿和师姐找到了那姑娘就回来,希望那时师父已经找到了师娘。往后咱们师徒都留在西耆,师父愿意的话,做个大官也是不错的。”
魏谦游嘱咐道:“此事切忌兴师动众,随从别带太多,只带两个身手好,模样不引人注意的。依稀记得那姑娘叫喜儿,她若是不愿意入宫,你们也别为难人家。”
温婉应下,将一块玉牌搁在魏谦游枕边:“这是师父走后,一个叫颜攸礼的人送来的。师姐似乎认识,就替师父收了。只是除了这物件,也没旁的提示,叫人摸不透,猜不着的。婉儿和师姐是没看明白,就留给师父自己慢慢琢磨吧,想师娘的时候拿它分心也好。”
魏谦游搭眼望了片刻,这是颜攸礼在提醒他,三年之约不可忘记。随即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他自己的事情都没办完呢,哪有心思管你那尚不知事情轻重的约定。别是到时他去了,只为了蹭一顿饭,却要看着颜攸礼和秦蓁的恩爱相。
“你将这两件东西带上,我留在西耆拿着它们也是无用,却能帮你们省去不少麻烦。不到必要时刻,却别拿出来招摇。”魏谦游将陈穆给的玄清令抛了出去,一并抛出的还有云韶留下的那块赵王府令牌。
温婉接过退至屋外,挑眉望向赵清绾,学着魏谦游的语气道:“若是人家不愿意,你们万不可难为人家。听见了吧,确是有这个饶,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赵清绾撇嘴道:“哪能怪我多心,那什么喜儿,生得与我一般模样,还就住在金陵城外。我就是没见过,这些年也是该听过的。难免就要想到,是师父有了保全颜面,才捏造了这么个人出来。”
“再了,送上门这样一个好事,哪有人会拒绝的?待我们将此事与她了,她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对魏谦游的担心,赵清绾表示嗤之以鼻。
“话不能这么,风光都是给外人看的,生在帝王家有多少无奈,你我都是清楚。”温婉罢,替赵清绾理了理衣裳,携着赵清绾的手一同下楼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魏谦游一骨碌爬起身。为免和二人撞上,也不走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细辨之下,却没发现随从里有哪个像云韶的。赵清绾和温婉上马车时他也看了,马车内根本空无一人。难不成真是他多心了?云韶当真没和她们在一起?
“唉?她们去金陵,是有正事,你也想跟着去?”魏梦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魏谦游忙着追马车,并未理会。魏梦槐这会儿出现,摆明了就是要将他拦着,他是没时间能耽搁的。
魏梦槐没话找话:“其实你不必担心她们的,就算你那两个弟子不济了些,那些随从却都是厉害的。再她们路数还算正,明眼人一瞧便是玄清派出来的,便不会与她们为难了。”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快让我过去。”魏谦游左右探着脑袋,意图避开跳起来阻挡他视线的魏梦槐。
魏梦槐笑道:“既然都不担心了,你还跟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刚见了就要分别,舍不得弟子?真是个好师父呢。”
魏谦游心里发急,愤然道:“再不让开,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魏梦槐眨巴着眼睛道:“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啊?”
罢也不等魏谦游发火,魏梦槐就自觉地退开两步,笑道:“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我可没觉得哪儿好笑。”魏谦游放眼望去,却哪里还看得到婉绾所乘坐的马车。
魏梦槐低头偷笑,终究还是叫我给拖住了。就算是有半点可能,我又怎么会叫你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