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羽的忧心远远没有梅杜砂的纠结来得深,她不明白荔枝为何会给自己发来那样的一条信息,明明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生命里阻碍他们幸福的人,可是偏偏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梅杜砂不会想到,荔枝其实也并不想借她之口对谷离说出那句生日快乐的,她想自己亲自说,可是谷离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谷离生日那天,荔枝从早上开始就在纠结要不要送去祝福,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给谷离打电话送去祝福时,发现对方根本不愿意接听她的电话。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荔枝只是打过去每次对方都正在通话中,可是她明明已经是每次都隔了好久才再次打过去,但是却还是正在通话中。
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就连短信消息也不愿意发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何会把谷离生日的事情发消息告诉了梅杜砂,发完消息她才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不该做的事,但是她转念又一想,如果这样能让谷离开心一下,或是让自己像是参与了一件在意的事情的话,她接受了。
而且她相信梅杜砂会按照她说的那样去给谷离送去祝福,甚至还多少对梅杜砂能告诉谷离是她让她给他送祝福的念头抱有幻想,只是梅杜砂在收到荔枝突然发来的消息时,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上面的内容却又是明明确确的。
荔枝让梅杜砂给当天生日的谷离送去生日祝福,这样的信息梅杜砂没有办法拒绝,但是也似乎不适合接受,她和谷离虽然不是陌生人,但是也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天,虽然荔枝告诉了自己就是今日,但是这么突兀地给别人送上生日祝福总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梅杜砂看着这样的短信发起了呆,她不知道荔枝是何意思,她也迟迟没有按照荔枝的话去做,直到当天夜里的12点过去,她才默默地在拉出来的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发完之后就彻底关了机。
她的18岁的生日,成人礼的日子,再有一周就到了,时间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发完消息的梅杜砂到头便睡了,她不应该为那些与自己并没有太多关联的事情忧心,别人的成长她才不关心呢,现在她担心的事情还一大堆呢!
虽说不久前确实发生了一些好事,她能得到梅川制壶大师沙老爷子的青睐,能够出入梅川沙家大院那个特别的书房和暗室后的院子,但是至今她都还没有再去过一次,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老爹在她那日回家后对她的严管死守。
每次除了上学的时间,其他时间她只要一跨出砂锅店的门,她老爹都会直接出现拉住她问她去哪,甚至还有几次跟着她走了好远的路,这让梅杜砂多少有些不痛快。
但是作为未成年人,作为监护人,她老爹的行为似乎也无可厚非,她甚至也会觉得突然间有了她老爹这份特殊的关心而有些欣喜,但是这样持续地久了,梅杜砂发现她什么都不能去做了,她想去沙家大院那里,想去梅川工艺美术大学探探环境都不可以了。
而且她隐约从她老爹的神色里看出来他不喜欢梅川沙家,不喜欢梅川工艺美术大学,但是这都不能阻止梅杜砂的信念,她一定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18岁生日快点到吧,让我快点成年吧!”
梅杜砂每天临睡前都会这么对自己说一句,她急切地盼望着成人礼的到来,虽然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可是那却意味着她再也不需要别人的监护,她终于可以为自己做决定,因为成人了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然而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所谓的自由都是相对的,这个道理梅杜砂现在还不明白,而且她也似乎忘了父母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你永远摆脱不了的牵绊,他们总是如影随形地伴在你的生命里,即使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还是不会轻易消失,即使你遗忘了他们的存在,他们仍然是不能噬灭的永恒存在。
梅杜砂此刻完全没有想起过她那位离家出走的妈妈,而此刻她的妈妈却正在为一个三天后过成年礼的人做蛋糕呢!
墨洇再有三天也成年了,他自己也像杜秋风一眼根本没有太在意,但是看着因姐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却也有些兴奋,他时不时还是会过去看一眼提个要求,而且他也似乎注意到了一件让他有些不解的事情,因姐不止在做一个蛋糕,她在同时做两个蛋糕。
“因姐,我生日没有朋友来,你做一个就好了。”
墨洇在因姐将其中一个做好的蛋糕放在冰箱里时,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因姐似笑不笑地回头看了一眼墨洇,“嗯,有人在我们家定了一个蛋糕,你生日后三天要,我先试试手……”
“真的假的?我们不是已经有段时间不开店了吗?”
“前几天我开了,还做了些传单在附近发了发,然后就有人预定了一个蛋糕,说是给一个女孩子的,墨洇,你有空了帮我弄个主页吧,我们因之砂家庭烘焙屋的主页……”
墨洇盯着转回身的因姐,因姐突然又这么热心地开起烘焙屋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寻常,但是看着因姐开心他也没说什么,突然因姐又转过头看向了墨洇,“蛋糕做好了,你帮我送过去吧,地址在这。”
说着因姐就从她衣兜里拿出来了一张纸,上面有个草草写下的地址,墨洇接过去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切并不像因姐所说的那样,其实根本没有人预定蛋糕,但那蛋糕确实是给一个女孩的,而那个女孩就是梅杜砂。
因姐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女儿的18岁生日,从那天开始,她的女儿梅杜砂就成年了。
只是她不能直接拿着蛋糕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送去她的祝福。
墨洇自然就只当这是个任务,在他生日到来的这几日也确实在按照因姐的吩咐帮忙做烘焙屋的主页,不过那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能完成的事,之后他就又没什么事了。
而他生日很快就到了,杜秋风如往年一样送上了祝福,也当然寄送来了礼物,对于他一个暴发户来说送什么礼物都不过分,可是他却只送来了一个请柬,邀他生日后去某个城市,说是有大礼要送给他,墨洇就当他又是开玩笑没搭理他,甚至也没有打电话找杜秋风确认。
墨洇已经看到因姐对自己做出的待出售的蛋糕越来越满意,便开始张罗准备送蛋糕的事,他提前去了那个地址所在地方,却发现那里是一家根本没什么人的砂锅店。
砂锅店里有没有人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蹲点的三天里他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女孩子,然而这似乎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终于到了送蛋糕的日子,因姐一大早就叫了墨洇,墨洇看着打包好的蛋糕盒子和送上的卡片,瞬间觉得自己的生日过的太平淡了。
因姐根本没注意到墨洇的情绪变化,她还在兴奋地交代墨洇一定要送对地方,送完了就赶快回来,墨洇笑侃了几句因姐后就出了门。
墨洇按照之前踩点的方式走到了砂锅店,里面还是冷冷清清的,但是今天似乎多了一丝生气,里面有个女人在催促一个男人快点,墨洇也注意到了店里挂起的彩球和柜台上放着的一束花。
看来没错了,这家确实有人要过生日了。
他站在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殷离探出身子看向了墨洇,墨洇连忙往前几步将手里的蛋糕递给了探出头的女人,“这是你们在我们家店里预订的蛋糕,我放在这里了,多谢惠顾!”
墨洇说完就立马退出了砂锅店,可他还没走几步,刚才看到的女人就提着蛋糕追了出来,“小伙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订过蛋糕了,你们家是?”
墨洇回头看着面露疑惑的女人。
“是这个地址啊,”
说着他就掏出了因姐给他的地址,女人也凑了过来。
“这确实是我们家的地址,难道是……”
突然女人一摆手笑了起来,“没事,可能是家里其他人定的,谢谢你啦,小伙子!”
说完她就提着蛋糕回了砂锅店,墨洇一脸诧异地愣了会儿,之后便不再理会径直走开了。
而回到砂锅店的殷离将蛋糕放在桌子上后,梅杜砂的老爹也从后厨那里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又买了一个蛋糕?”
“不,不是我们买的,这个……这个应该是梅杜砂自己买的,她可能觉得我们根本不记得她的生日……”
因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梅杜砂站在了砂锅店后面的入口处,梅杜砂只听到了后面的话,但是她根本没有在意,可她也还是注意到了砂锅店里的彩球和飘荡的饭香。
“杜砂,你饿了吧?今天是你生日,我们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还买了蛋糕和花,来快坐!”
殷离说着就拉住梅杜砂坐了下来,然后又拉住梅杜砂的老爹坐了下来,又忙把他们买来的蛋糕打开放在了桌子上,梅杜砂看了看后鼻头有些酸,她虽然没有期待过,但是这样的场景却还是人生头一遭,要是对面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的话就更完美了,可惜不是啊!
“愣着干嘛?都夹菜啊,杜砂,18岁生日快乐,成人礼快乐!”
殷离说完这句就给梅杜砂夹了一筷子菜,梅杜砂的老爹也举起了杯子,但是他看了一眼梅杜砂后却又什么都没表示,殷离忙又岔开了一句,“杜砂,你爸爸说了你可以报考梅川工艺美术大学,这算是送给你的成人礼礼物,对吧?”
殷离看向梅杜砂老爹,他来回看了看在座的两个女人后无奈地点了点头,梅杜砂突然心情大好,但是她又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忙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你生日后再有不久就高考了,我们支持你去梅川工艺美术大学读书。”
这一句后梅杜砂真的开心了,她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她老爹的盘子里,还看向殷离道了一声谢谢。
就这样不管是不是真心,梅杜砂开心地陪着殷离和她老爹吃完了一顿生日餐,之后还帮忙刷了碗,临到她准备回房间时,殷离把之前墨洇送来的蛋糕递给了梅杜砂。
“杜砂,这是你自己买给自己的蛋糕吧?给,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们,我们做长辈的会给你买的……”
梅杜砂疑惑地盯着殷离手里的蛋糕,她想说一句这不是我买的,可是她却没有说出来,然后突然忙伸手接了过去。
她似乎觉得虽然不是自己买的,兴许是某个在意自己的人买的呢?
说不定就是她再没见过面的妈妈,毕竟这可是她的18岁生日啊!
自从四岁那年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她妈妈怎么能从来都不来看她一眼呢!
梅杜砂想着便跟殷离说她先回房了,殷离看着提着蛋糕走开的梅杜砂也似乎有些感慨,眉眼间已经有些湿润,似乎她也在想她二姐要是看见梅杜砂好好成年了,会不会也很感慨?
也许会的,至少梅杜砂打开蛋糕盒子看到里面的蛋糕时,她是惊讶的!
这不是小的时候她曾缠着她妈妈要的那个蛋糕吗?
可是卡片上却什么都没写,难道这真的是她妈妈送来的吗?
那她现在又在哪?
梅杜砂伸手揩了一抹奶油放进了嘴里,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怎么认真地想过她妈妈的事情,以前她因为年龄小就只知道埋怨了,但是现在她自己也已经成年了,对于成长带来的疼痛和苦恼她也渐渐有了体会,已经不再那么怨恨曾经抛下她的妈妈了。
现在的她只想知道她在哪,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可是这个还需要她再等些时候,等到因姐愿意告诉她,等到她自己能够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