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本就不是苛刻之人，对待自在，甚至可以算得上宠溺，不过半炷香的时辰，香案就撤了下去。

“我因感念小姐恩德，当年夫人传信给我的时候，我不曾推辞半句就上山喂养无名无姓的婴孩，暗地里也打听过许多，正如自在分析的，弃孩子的必是秋水镇人士。但是那个时候秋水镇并没有谁家丢过姑娘，或者是有女殇，更没有谁家丢过婴孩，或者夭折过孩子，我琢磨了这么多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听大娘一句劝，好好过日子，若是参不透不愿当道姑了，大娘就做主给你在秋水镇说门好亲事，其他的就不要折腾了，糊糊涂涂指不定也就能和和美美呢？”岚升明不明白李大娘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在一定能听懂，“你俩明天一早就随我回观里去。”

“自在，”岚升虽然愿意帮着自在揭开身世之谜，但也觉得李大娘说的十分有道理，再者现在李大娘下山，纵然他们心有不甘也没了办法，遂凑到自在耳边想着曲线救国，絮絮道：“茶三娘说过观主以前在秋水镇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一般人查不到的东西，或许观主知道......”

“大娘说的是，是自在鲁莽了。”自在并不理会岚升，只是向着李大娘深深一鞠躬，倔强道：“我迟早会弄明白的。”

若说须臾观谁最了解自在，温良排第一，李大娘就要排第二，其他人通通得往千里之外站，岚升也不例外。

第一声鸡鸣，自在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她不在乎她的亲身父母是谁，如今是否还在人世，她只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抛弃。

“天色尚早，再睡会儿吧。”刚踏入李大白的院子，自在就被守株待兔的李大娘逮了个正着。

“我……我……梦游，梦游，这就回去，再睡会儿。”一个激灵，自在立马半闭上眼睛转身就要离开。

“也不用麻烦回去了，今日里我让岚升和大白一起睡了大床，睡榻早给你预留着了。”李大娘话落，自在叹了口气，只得跟着向屋内走去，果然是自投罗网。

因昨日失眠，前半夜又想着要溜出去没睡踏实。躺在李大白隔间自知溜走无望后，自在一觉好梦到天明。

翌日睁开眼，自在就看见满是好奇盯着自己看的岚升。

“出去。”毫无感情的开口，自在翻身背对着他。昨天对簿张天师，他竟临时叛变意欲让她妥协，真是让人愤哉，怒哉。

“自在，你再不在起床，观里就只能吃钟师父和乔然师兄做的饭了。”岚升毫不在意对方态度不佳，隔着薄被扒拉了一下自在胳膊，“还是快点回去吧，要不然......”想了半天，眸光闪烁着补充出下一句，“观主会生气的。”

自在暗暗翻起了白眼，钟师父和乔然师兄做饭是不怎么美味，但观主重来没说过什么，更不要说生气了，一掀被子，自在猛然坐了起来，嫌弃道：“观主是方外之人，怎会贪这口腹之欲？岚升啊岚升，你在撒谎！”

汗毛倒竖，幸好自在没有看他，只是悉悉索索的起身，“观主离我太遥远，骗我起床也不想个好点的借口，说温良会吃不惯都比这强，不过温良好像也不嫌弃钟师父他们做的饭菜......”

碎碎念着收拾完毕，此时有了李大娘支援，两人再也不比来时的寒酸。

“大娘，一会能不能拐到桥头上去。”坐在牛车上，自在一只手扯了扯李大娘的衣袖，另一只手拧在了傻坐着的岚升腿上，“昨日里喝了茶三娘的茶水还没有付账呢。”

“唔......嗯嗯，”岚升回神，傻傻的点了点头，“我忘记带铜板了。”

牛车拐去桥头，远远的就能看见茶三娘忙前忙后的身影，以及凉茶铺子外的一匹枣红骏马。

“怕是有贵人歇脚，”李大娘目光略过马匹，示意牛车不用停下，“未免你俩扰了贵人，坏了茶三娘的生意，他日再来付茶钱吧。”

一路摇晃到山脚下，李大娘付了车钱，转过身就见两个孩子垫着脚望着远方。

路的尽头，一白裳男子牵着枣红骏马而来，因逆着光的原因，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贫道觉得与这小红马十分有缘，岚升师兄以为如何？”

“贫道，亦如此。”

话落，两个流口水的小道士后背各挨了一巴掌，李大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随即在头顶响起：“温小师父白教你俩了，善信的物品也敢觊觎？”话落，就向山腰的须臾观走去。

两人刚刚活泛的念头立马归于平静，自在与岚升对视一眼，齐齐跟在李大娘身后。

从前日头脑发昏去找观主问了一些大不敬的问题，再到昨日里莫名其妙即便是顶撞李大娘也一定要去解开的身世之谜，这会凉风一吹，自在深觉这几日的行为十分不符合自己“小作怡情，大作伤身”的行为标准，侧身一靠倒在一旁的岚升身上，冲着行在前面的李大娘颤声道：“大娘，我怕是撞邪了。”

李大娘头也没回，只问道:“又有什么幺蛾子？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今天天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