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师姐，”付识花拦住辜苏的去路，“我们谈一谈吧。”

“嗯？”辜苏退一步，看她，“让开。”

“辜苏师姐，”付识花想说的话并没有因为听众的冷淡而减少，“慕容哥哥消失了一年，师姐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辜苏冷漠脸：“没有，别挡路。”

“师姐急着走，是心虚了吗？”付识花进一步，颇有些咄咄逼人，“慕容哥哥消失了一年，师姐却半点不在意，只知道在房中修炼，等到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恬不知耻地纠缠上去。师姐对哥哥这么表里不一，肆意玩弄哥哥的感情，就不怕哥哥知道吗？”

“玩弄慕慕的感情？”辜苏低眉一笑，“怎么会呢，我可是认真的呀。”

付识花听到“慕慕”时一愣，没想到就这么一面，她对他的称呼就从师兄到了慕慕。

她想不起来，自己的一声“慕容哥哥”是两人相识了多久才可以出口的。凭什么，凭什么总有人可以这样轻易得到自己那么费尽全力才能拥有的东西？

迟蓁是，辜苏也是，为什么？是因为她们长得美吗，还是因为她们修为高？

可是难道她就不想长得美修为厉害吗，难道她们以为自己这么差心里不会为自己难过吗？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在她面前炫耀，还用这些东西抢走她心尖上的人？

认真？她其实知道辜苏说这话是认真的——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在剑宗长老那里以多多了解辜苏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监视辜苏的理由把从前在剑宗的辜苏了解得一清二楚。

辜苏六年前入剑宗门下，因为在问心道尽头掌门一句“小友天赋异禀，但我剑宗实在不适合小友”顷刻散功，险些走火入魔而死；因为一句“散修背后牵扯太深恐怕会给剑宗带来麻烦，引来不必要的祸端”而立下天道誓言，绝不累及无辜。

在遇见慕容之前的小师妹，冷心冷清，一心只想扑在道法上，除了修炼和比试，绝不多说一句话。以她的资质和容貌，剑宗中多少弟子都曾为她倾倒，可她却一点也不顾及情谊，将每一个借口比试来接近她的人重伤。偏偏她天赋太好，剑宗只能当作看不见，斥责其他弟子不要耽人修行。

直到下山历练的辜苏遇见了慕容……

付识花闭眼复而又睁开，轻叹一口气，像是对谁无声的怜悯：“那你为什么要欺骗慕容哥哥？长老们从来都没说过，你在凡俗历练，未悟剑成，不得归宗。可你却任由慕容哥哥为你纠结担忧，还时常戏弄于他。你若不是在玩弄欺骗慕容哥哥，为什么不真心相待，坦诚相见？”

说到这里，付识花停顿一下，像是在给时间让刚刚说话时越说越激动的自己冷静下来，才又接着说道：“师姐，你太过分了。”

“过分？”辜苏转身，对着后边的慕容发出邀请，“师兄既然想听，何苦躲得那么远？”

慕容只听了一半，就被辜苏抓住了，哪怕自己因为原先的话有些不开心，可是看着辜苏对着自己说话时上下翕动的唇瓣，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她踮脚亲自己的场景，心一下狂跳起来，脸也开始红了起来，“没，没想躲那么远。”

付识花见慕容一动不动就盯着辜苏看，将还横在两人之间的手放下，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逼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慕容哥哥，你怎么来了……”

“慕慕怎么来了，这个问题，付师妹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辜苏翻一个白眼，“慕慕也觉得我过分吗？”

“不……不过分。”慕容点点头，看着辜苏开口，看起来有些言不由衷。

她的唇那么软，虽然他感觉她亲吻自己的时候，自己心口的伤又加重了，但是，他心底一点都不怪她。

她的剑那么好，这些事情注意不到不小心加重他的伤势，粗心大意，其实，也怪不了她。她说她这一年都在努力悟剑，难怪会不小心撞伤他，不能怪她的。

辜苏眼看着慕容的眼神飘忽，脸色一点点变红，就知道他的重点又一次跑偏了，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在付识花心碎之前，强调：“不过分？就算我没跟你说你错了，就算你失踪一年也不找你，就算我存心戏弄你，也不过分吗？”

天马行空的慕容被辜苏拉回原地，他看着辜苏，想了想，点点头：“不过分，专心悟剑，是好事，你做的很对。”

付识花看着慕容，这一刻，她后悔了。

她想她错了，慕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辜苏，如果她不戳穿，依慕容哥哥这样迟钝到了骨子里的人，没有人提及，他不会知道。辜苏的真心，更像一颗藏在牙里的毒。哥哥现在不在意是因为他不知道，等他明白辜苏的欺骗，等他明白辜苏的剑和她的道，他就会离开的。

他一定会离开，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他比谁都要明白，哪怕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就好像当初的迟蓁，即便当局者迷，她也知道，迟蓁在他心底一定有一个位置。而迟蓁一定不会知道，其实慕容哥哥在说他与迟蓁是至交好友的时候其实真的没有说谎，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他们怎么可能瞒得住通天门那么多双眼睛？他是真心与迟蓁交好，所以他才可以在通天门内四处行走，只不过他也是真心想要找到自己的剑道，和迟蓁论道的体悟远远不够他摧毁通天塔可能会得到的多，所以他动手了。

这些取舍，慕容比任何人都懂。

如果辜苏真的伤害到了慕容哥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一定会离开的，她知道。

所以，为什么非要让辜苏主动离开？其实让哥哥自己明白也是好的。

这其实不是一个更好的方法么？

只是，她觉得自己心如刀绞，可是为什么要让哥哥明白？他喜欢上的这个人没有真心，这样残酷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去明白？

她转头看向辜苏，她真的很好看，比她这些年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连，连迟蓁也比不过她；她的剑也很厉害，有风，有雨，有花，有草，有高山，有流水，有白雪，有星辰，有骄阳，有观剑人的所有从前和心底旧事，独独没有情意。而世间只有一种道才能包含所有人和物——剑如其人，她不会真的喜欢上任何人，她和这世间任何人都不会有结果，可为什么偏偏要慕容哥哥去明白？

但是，其实这样更好不是吗，到时候哥哥就会知道，一直陪在身边的，真正可以相信的人，只有她付识花一个人而已，只有她。

“乖，”辜苏踮脚，摸摸慕容的头，“这样的想法要一直保持，我的慕慕这么可爱。”

慕容忍着退开一步的冲动，看向辜苏身后的付识花，她眼里有泪光，嘴角却上扬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忍心开口，可是修道是人生大事，他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一点好：“付师妹，修炼悟道乃是大事，就算我们修士寿龄远高于凡人，但也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耽误修行。”

付识花笑得更深了，眼泪从她笑得都眯起来的眼里掉出来：“慕容哥哥的事对识花来说，从来都不是小事。”

“你……”见付识花因为自己的话居然哭了起来，慕容有些不知所措，他施了净尘诀丢到付识花身上，“你别哭，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只是修炼一事，如，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

没等他的话说完，付识花伸手想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可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她微楞，后退一步：“不过慕容哥哥你说得对，修炼是最重要的事情，识花这就去修炼，哥哥下次见……”

说完，付识花掉头便跑了出去。

慕容立在原地，他不知道原来修为差对于付识花居然是这么伤心的一件事，他想，自己下次还是不要轻易跟付师妹提起这个好了，免得她又哭了。

辜苏也看着付识花，心中忍不住叹道：“真是令人伤心的画面啊，可惜……”

阿石在她后面补一句：“可惜没人理她，唉，姐姐，这把我又跪了……”

“怎么会呢，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要是没人理，我哪里舍得？”

想着她在付识花脑中传音：“我修行与否，与付师妹半点干系都无，与慕容两人相处，更是付师妹管不了的事情，此事之后，还望付师妹能够好好修行。”

付识花的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辜苏，泪雨桃花，娇娇怯怯的模样，足够让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怜惜。但她知道，在场唯二的观众没有半点动容。

她把视线移到慕容身上，看着他仍旧透着茫然的眼，艰难地露出一个并不成功的笑容：“慕容哥哥，识花会好好修炼的。”

慕容点点头：“好……”

辜苏移步，捧住慕容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她好看吗？”

还没回答，又听到她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慕容将头稍稍往后一挪，太近了，他好想亲她。

“很难回答吗，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慕容认真地看她的眉、眼、鼻、唇，乃至整张脸，真的很好看。

“你……你好看。”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她，看我不好吗？”

“好……”

“慕慕真可爱，”辜苏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亲一口，然后松开手，“继续保持，你接着休息吧，我先去修炼了。”

慕容却没有打算到此为止，他抓住辜苏的手：“你有没有骗我？”

“你觉得呢？”辜苏没有正面回答他，她的瞳色很黑，他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他抓着辜苏的手力度在不知不觉加重，一种很冷很冷的感觉把他包裹起来，站在他面前的辜苏感觉他好像也要哭了：“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没关系，”辜苏一只手被他抓着，只能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抱着他，“这世间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明白，就去练剑。无论如何，先强大起来永远是对的……”

慕容觉得她意有所指，可想想也只能点头：“对，剑山上的剑也是这么说的，想不通就先去练剑，练好剑才是最重要的。”

辜苏笑，可是慕容却莫名想到那天晚上她杀死那名妖修以后回望的眼神，他觉得可能自己做错了，也许他根本不该问她的。他犹豫着要不要道歉，就听到她说：

“你捏疼我了，慕慕，松开吧。”

他恍然，急急放开她的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辜苏摇头，“你回去吧，改日我再给你看我新悟出的剑式。”

“嗯嗯，好，”说到新的剑式，原本有些低落的慕容一下满血复活，语气里也全是激动和兴奋，“那我就先去练剑了，这一年，我也很有体会。”

“真好忽悠啊，”阿石看着慕容走远，忍不住感叹，“这个小世界怎么会选择这么好骗的人来继承剑道。”

“好骗吗？”辜苏将一个个净尘诀打到身上，“那些妖修已经入侵到哪了？”

“和原先的轨迹一样，不过最近通过夺灵冰原那扇妖界大门的妖修好像变多了，他们应该已经选出了了第四个妖王了。只是，妖界有传言，沉睡数万年的妖皇苏醒了。”

“传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