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青看着小马扎，笑着摇头，“叔，您这是演哪出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是！”

“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这还没过门呢，就不听老丈人的话了，要是入了门那还得了。”

“就是，不知道小兰嫁过去得吃多少苦。”

王小辉再次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林丹青，你想娶我姐，就得听我和我爸的话，叫你坐你就坐。”

林丹青不理会，前两步，站在王父对面。

久处位，气质自然渊渟岳峙。

王父往沙发后退了一点。

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服了软，马抄起手，板着脸呵斥。

“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丹青暗自摇头，看着地的小马扎，只够六七岁的小孩子坐去。

自己要是坐在那个小马扎，天然低了一头，后面的事可就身不由己了。

“叔，看您这个架势，是有事要嘱咐我吧？”

“嘱咐？”

“我嘱咐个屁！”

“你看看你，今天像是要来接亲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山大王、黑老大来强抢民女来了。”

王父一脸气急败坏，使劲咳嗽两声，又呵斥道：“这个态度，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搁，你得给我个说法！”

林丹青收起笑脸，在手机悄悄按下录音键。

“叔，说法这话……怎么说？”

“您说要拿三十八万的彩礼，不然您的女儿就嫁不出门，我拿了。”

“您要说包吃包住包往返机票，不然这屋子的亲戚朋友也来不了，我也掏了。”

说话间，踢了一脚脚下的小马扎，笑着说道：“叔，这小马扎，我刚好也听小兰讲过，按你们那边的传统，是让犯了错的晚辈坐去，蜷着身撅着腚，自陈错误用的，可不像要接亲为难新郎官的套路啊？”

王父脸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风吹日晒的黑脸也看不真切。

“那三十八万彩礼我收了，这机票酒店我也用了，怎么，你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

“今天就一个说法。”

林丹青心道，来了！

“今天你再筹个三十八万的出门钱，这说法就算给了。”

王永年破口大骂，“艹，老子就知道要出幺蛾子！”

“兄弟，你说句话，哥几个今天真把人给你抢出去。”

“后面的事，兄弟们帮你摆平！”

后面两个兄弟站出来，真从身后掏出撬棍和大号扳手。

“青哥！”

肃穆的气氛在喜庆的房间里萦绕。

林丹青冲他们摆摆手，稍安勿躁。

俯身侧头，以一种奇妙的姿势直视着点烟的王父。

“那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王父吐出一口烟，“你今天要不给，王小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出这个门！”

“我王家人的面子你不给，那你林家人的面子……

哼哼，也甭怪我无情了。”

林丹青皮笑肉不笑的应答着：“那叔您叫小兰给我带个话，她要是同意，我立马筹钱。”

“青哥！”

“青子！”

王永年等一众小伙伴焦急的喊道。

王父哈哈大笑，“好！”

“小辉，让你姐给你姐夫打电话！”

林丹青掏出手机，第一段录音结束。

……

王母和王小兰在房间里面，王小兰拿起手机又放下，一脸为难。

王母恨铁不成钢。

“你这个死妮子，我和你爸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容易吗！”

“眼见你稍微出息了，我跟你爸又老了干不动了。”

“可怜你弟弟哦，才十七岁，没房没车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可怎么过啊！”

王小兰喃喃道：“可这钱也太多了吧，林丹青他不一定拿得出……”

“嘿~你个死妮子，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再说了，这钱又不是他自己出，我打听过了，他爸妈有钱！房子两三套，门面两三套，支援一下自家人又怎么了！”

“妈也是为了你好，次那个谁谁不是回来说了吗，出门钱这个事吧，是最有用的！”

“给的越多，以后越好过，叫沉……沉没……”

王小兰蜷着腿，脸埋在膝盖里，闷闷的接过话头：“沉没成本！”

“对，就是这个沉没成本。”

“还是我姑娘懂得多，所以当时你爸不同意你去念书，你弟弟劝了你爸三天，才让你去读个大学，还是很有用的！”

“他林家人拿了这么多钱，以后考虑离婚的时候，是不是更有顾忌了？”

见王小兰不为所动的样子，王母立马摆出一副哭天抢地的架子。

“可怜你弟弟哟，读书又不行，干活又不行，以后我跟你爸双腿一蹬，他可怎么活下去哦。”

“弟弟帮了姐姐，可姐姐不帮弟弟，胳膊肘还向外拐，造孽啊！”

……

“行了，妈！我打，我打还不行吗！”

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已经填满眼眶。

剩下王母也想憋点眼泪出来，但龇牙咧嘴的脸全是即将收到钱的喜悦，怎么憋得出来。

……

“丹青……”

第一句开口，王小兰就捂着嘴泣不成声。

王母在一旁阴恻恻的笑着。

女婿什么性格她摸不透，可女儿什么性格，早就了如指掌。

“小兰，怎么了，你……你别哭啊！”

林丹青在外面接着电话，脸一副焦急的神色，眼神却是波澜不惊。

手指暗暗的再次点到录音。

“小兰，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大喜的日子，你千万要开心，不要哭。”

又哭了几声，王小兰才平复心情，喃喃道：“丹青，我真的很想嫁给你……真的真的、很想很想……这几年、这几个月、这几天做梦都在想……”

“可是……”

“一边是你，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你要我怎么办啊？丹青……”

“丹青……我好难过……”

听着这些话，即便是在梦里，林丹青也依然感到悲哀。

一个受了十多年现代教育的人，依旧摆脱不了这种原生家庭带来的苦痛。

今天三十八万，回到魔都以后每个月还要拿三千块的赡养费。

稍微有点小钱了，就全部拿回娘家买车买房。

还得接待他们娘家来魔都混吃混喝，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招待得差了，立马就在电话中被一阵夹枪带棒的数落。

要是应对不得当，还得劳烦老丈人丈母娘大老远的莅临魔都，当场数落。

苦吗？苦！

该吗？

该！

林丹青大拇指捏着食指，咔嗒一声脆响：“小兰，你先别哭，我就问一句话。”

“这三十八万我可以借出来，以后你愿意跟我一起还吗？”

王小兰泣不成声：“我……我……”

嘴里却始终说不出愿意这两个字。

王母一把抢过电话，大声吼道：“愿意个屁！林丹青，你想都不要想！”

“叫我姑娘一嫁过来就跟你吃糠咽菜，还账！不可能！”

再加重语气，直到破音：“你想都不要想！”

啪嗒，电话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