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吉回到府中的时候正赶上晚膳。他吃着吃着瞥见姜妩蔫趴趴的坐在一旁，筷子动也不动。他挑眉道：“想什么呢？”

姜妩还是不动。

姜清吉干脆把碗放下：“姜妩？”

姜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抖了一下，回过神：“怎么了？”

姜清吉重新端起碗：“看你在这发呆半天了，想什么大事呢？”

姜妩拿起筷子：“今天柳菀菀来找我玩，说家里正在给她相看呢。”

姜清吉笑了：“所以？你推己及人，想起自己的婚事了？”他想起了什么，又不太高兴的哼了一声：“那小子说要娶你，自己还没长大呢，就想着成家了。”

姜清吉当爹又当娘的把姜妩拉扯大，实在是别人府上父亲没有操的心，他也费心想着。燕铮守孝三年，姜妩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如果不嫁给燕铮，同龄的公子差不多就全都许了亲，可选择的余地就少了很多。就算他是太宰，多得是人想做他的女婿，可女儿的年龄耽误不得。

他说：“你老实跟爹说说，是怎么想的？”

姜妩皱着眉：“我倒不是在想婚事。燕铮去荆州上任，崔游去清河隐居做教书先生，连一心钻研医术的柳菀菀都开始议亲了，可我却在家日日无事。感觉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我没有。难道我除了嫁出去，就再无事可做了吗？”

姜清吉道：“好问题。你想好做什么了？说来我听听，看爹能不能帮你。”

姜妩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想去荆州。”

......

姜妩站在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衣着。

她回想起方才晚膳时与姜清吉的对话，姜清吉听了她要去荆州的话，竟然不是太意外的说：你怎么个去法？你是荆州太守的什么人？

当时她说：我扮成男子，做燕铮的下属。这几年我还可以做点有用的事情，不至于在家里等成老姑娘。

姜清吉不赞同的摇头：“男女有别，你和燕铮到底没有成亲。即使从前我默许了他三番五次来府里找你，不代表你就能跑去荆州和燕铮住在一起。这太不像话了。”

姜妩站起身做对天发誓状：“我对天发誓，绝对正正经经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子，决不和燕铮有任何的断袖之举。”

姜清吉气的用筷子敲她的头：“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半吊子话！就算我让你去，你与男子身形相差太大，明眼人一看就知你是女子。你去干嘛了，燕铮年纪小履历轻，本就难以服众，身边还天天带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他和你的名声都不要了？”

他收回筷子：“没得商量，不能去。”

姜妩却好像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像个男人，你就同意我去了？爹，你等着，我换身衣服去！”

她飞快的跑了，留下还坐在桌旁的姜清吉，所以她没能听见姜清吉之后说的话。

姜清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知道与谁低语：“嘉音啊，你看见了吧？阿妩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咱们做父母的，想拦也拦不住。你在天上看着，保佑她和臭小子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他笑了一声：“哎，让她去吧。”

姜妩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这身黑衣是她照着燕铮的衣服买的，她自小习武，不仅身量比起寻常女子高而修长，看起来也更挺拔，看起来差不多是个中等个子的男子。腰和胸她分别缠上好几层布，来中和女子的身体曲线。

她的人皮面具是个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总体来说都很满足自己的要求。青橘目睹了姜妩换装的全过程，惊叹道：“小姐，这太神奇了！不过你的声音还是女子，很容易听出来。”

姜妩冲她挤了挤眼睛：“我有办法。”

外面有人敲门，姜清吉道：“进来。”

来人是个熟悉的年轻男人，一开口是有些憨厚的男中音：“见过太宰大人。”

姜清吉仔细的打量一番，姜妩竟然还有喉结。有点出乎意料，比他原先想的要好很多。

他伸手指着书桌对面的椅子：“请坐。”

年轻男子走路有些外八，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爹，你觉得怎么样？”

姜清吉喝了一口龙井：“可以。你的声音是怎么弄的？”

姜妩摸了摸脖子。又恢复了女子声音：“你还记不记得给我找过一个江湖先生？她说人有三个发声区，只要学会转换，就可以变成不同的声音。爹，这下你放心了吧？”

姜清吉无奈道：“我不许你就不去了？与其你阳奉阴违，偷偷摸摸的溜走，不如咱们父女两个光明正大的联系，也好让我放心。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姜妩又憨厚声音道：“是。”

第二天一早上朝之前，姜清吉说：“既然你要去了，不如早些走。你与燕铮一同到荆州更好些。你若在他之后，他必然想要照顾着你，有些为难的事说不定不让你知道。这就没意思了。”

姜妩正在收拾行装，闻言道：“我也是这样想。燕铮才走了三四天，沿途都是住驿站，又带着乔叔，定然没我走的快。再过几天我应当就能赶上他。”

她走到院外，给姜清吉行了个执手礼：“我走了，父亲千万保重。不必担心我，万一有什么事，我必不硬抗，立刻跑回家里来，还有爹等着我。”

姜清吉给她一个暴栗：“就会说些好听的，还不是不听话。好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赶着上朝，与你一同出门吧。”

姜妩牵着追月，和姜清吉一同走出府门，看见秦浩正在门口候着：“秦浩怎么在这？”

姜清吉道：“难道爹能放下心让你一个人出门？秦浩比你大了几岁，办事稳妥。他的品行也是好的，再不济秦叔在晋京这边，秦浩也不敢怎么样。我让他与你同去，保护你的安全。”

姜妩点点头，翻身上马。

晨曦渐明，姜清吉看着姜妩与秦浩远去的背影，俯身钻进轿子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