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仿佛一刹那,夜色便暗了下来。
因为条件简陋,他们的婚礼并不繁琐。
柳晞从自带的包袱中勉强找了件红色的衣服充当喜服,而赵弦之则没有她这么好运,他来时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玄色衣裳外,什么也没带,这些日子还是穿这户人家原先留的一些粗布麻衣。
挑来挑去,远远比不上他自己的那件衣裳。虽然被追杀时被划了不少口子,但都被柳晞缝补好了,尽管她的针线活也是如此的不尽如意。
可再怎么说,他这件衣裳可是府里用进贡的衣料,找御用的师傅做的,上面的云纹也是找京城最好的绣娘绣的,放在现代,就是低调奢华的代表。
赵弦之想,这件衣服还包含了柳晞的心意,那些破的地方,都是她一针一线缝的。
然后,一对新人,身着一红一黑,在院子里,对着天地三拜后,便成了真正的夫妻。
他们被这一草一木所见证,得了皇天后土的认可。
一对红烛燃了一小半,盖着一块红布的新娘安静地坐在床上,等着她的新郎掀开她的红盖头。
直到这一刻,她仍然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
红布下的柳晞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脸,等到一股疼意传来,她才明确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又自顾自傻乎乎地笑了。
自己真的就这么嫁出去了?
她这个年纪是不是可以算得上是英年早婚啊?怎么觉得结婚太早,有点亏啊,还是嫁个一个古代人,如果哪天她穿回去了,不就抛夫了吗?
可是,想想,赵弦之这人对她挺好的。她晚饭没胃口,吃不下,结果到了晚上又喊饿,赵弦之就去给她做些易消化的吃食,而且这次还不用她去烧火。
是个疼媳妇的。
柳晞乐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似乎对赵弦之的事,并不了解。
她知道他叫赵弦之,是个商人,其他的一概不清。
人品什么的可以从相处中得知,可其他的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娶妻,家里有没有小妾,会不会有一堆红颜蓝颜,哭着找上门来?
他的父母会不会不好相处,她以后会不会因为婆媳关系处理不当被扫地出门?
如果,他之后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又可怎么办?
啊啊啊,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就成亲了啊,她太过草率了。柳晞一激动又开始敲她那可怜的脑袋。
要不,就算了?
反正没有扯证,没有任何法律效应。
赵弦之不知何时进了房间,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那,看着柳晞,陷入了沉思。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
他还记得,儿时,他爹娘曾经遇到过一位游历各国的方士,算出他决不能在二十三岁前成亲,否则他的妻子一定会早逝,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不仅如此,他还会再娶。
他爹娘信了,一找到机会就在他身边耳提面命,说男人应当先立业后成家,要有担当,不做出一番事业,如何能娶妻生子?而且再三强调,他赵家的孩子,此生只能娶一位,若是丧妻便只能孤独终老,怎么能再娶一位,让孩子被后娘虐待?
当然,这话是被他娘调教成她说东,不敢往西的他爹说的。
赵弦之倒没有他爹娘这般迷信,随随便便就相信了一位游方术士的话。不过,自他成年后,也没有遇见一位心仪之人能让他起了成亲的心思,他恰好借着这个由头避免了一场盲婚哑嫁。
他可是有不少同龄人因着成家之事受了诸多苦,比起他们,他一个人可是逍遥不少。
挚友走了之后,他被临终托孤,陷入了这朝堂之中,更是息了娶妻的心思。原想着,辅佐小皇帝稳定朝局后,就退隐于江湖,云游四海,落得逍遥自在。
却不料,自己遇到柳晞后,竟然成了家。果真是世事难料。
他虽然从不信邪,却也想起了如今的他虽未过生辰,但确确实实是到了二十三岁。怎么算,这所谓的预言都不会成真。
这厢,柳晞是各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赵弦之的脑中也溜过了不少思绪。
他笑了笑,心道: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在这不知真假的预言上。
赵弦之看到他那新婚妻子,一个人已然自得其乐。红布盖着,他都能猜出,她又在掐自己的脸蛋了。果不其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嘶”声,此后她还不放过自己,竟又打起了自己的脑袋。
真是有趣的紧,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他怕他那新婚的妻子再敲下去可能要更傻了,于是发出了一些响动,装作自己还是刚进了房间。
本来还念念有词的柳晞一听到声音,马上装起了淑女,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安静地很。
赵弦之走到了柳晞的身边,他并没有坐下,而是弯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块红盖头。
明明只有一对烧过的红烛,一块并不方正的红布,未有任何成亲该有的装饰。她也和往常一样,仅染了一抹唇脂,因为什么都没有,便是一点胭脂水粉都未涂。
但是,在烛光的摇晃中,她凝视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赵弦之在这一刻,便觉得这辈子就这么陷进去也不错。
不过,他现今好像已经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