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属下听此一言匆匆忙忙抬着轿子就走,罗子蕴伏在纪沛川肩上,身后那支箭还长长地杵在那,纪沛川伸两手,一手握住靠近伤口处的箭身,一手握住外面,用力一折,将它掰断,动作很小,但还是触动到了伤口,这么一牵扯,就将罗子蕴疼醒了。
这么疼晕过去又疼醒过来可真是不好受,罗子蕴脑袋又晕又涨,还是不忘嘴上抱怨一句:“嘶——有你这么折磨人的吗……”
纪沛川道:“还能疼醒就行,至少还活着。”
罗子蕴没什么力气,从后心贯穿到全身的疼痛将她四肢都麻木了,刚才能说话,也不过是刚被刺激的那一下有了点力气。她侧靠在纪沛川肩上,轿子有些晃,纪沛川极为小心地伸着一只手护在她身后,隔着半寸远的距离,不过于远也不过于近。
罗子蕴意识半清半醒,眼睛也半闭着,她后背的血凝成红褐色,衣服染了一片红。
纪沛川问:“还没到?”
“到了到了!”有人来掀开车帷,纪沛川小心地扶着罗子蕴下轿子来,回身就见几个太医站在门外,林三站在门口,额上全是汗,气喘吁吁,他跑了两趟,先去了太医院通知太医,太医又说已经有禁卫军先到这里来,说质子遇刺,要他们去公主府门口等着他,他又跑去质子府要通知纪沛川,还没到就看见他的轿子抬过来了,就又跟着轿子一路跑到公主府。
军士长背着罗子蕴进了门,几个太医又忙跟着进去,将罗子蕴放在榻上,开始处理伤口。
其余不是太医的都走开了,罗子蕴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跟她讲话:“殿下,是想先拔箭还是……”
罗子蕴疼了一路,实在没心思管箭要怎么拔,这般磨磨蹭蹭只叫她大为恼火,她大声嚷道:“我自己来!”说着自己伸手去拔,那老太医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哧”的一声,是血肉与冷铁分离的声音,随即就是痛,好一阵剧痛,简直刺穿了五脏六腑,罗子蕴死咬着牙不叫出来,另一只手却将被褥都扯裂了。
“给!我!上药!……”罗子蕴还强行维持着清醒,满头大汗。脸色青白。
早知道这么痛苦就不挡了!罗子蕴就是爱逞一时英雄,说到底纪沛川那人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帮他挡!若是真射死了,她还不用嫁了!
“张太医,我来吧。”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罗子蕴还在回忆这声音是谁,又听有人在外面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来干什么?她消息这么快?为什么是她?
听见有个人走进来,有个太医道:“娘娘,公主还不便见人,等臣包扎好了……”
“你们几个老太医,不怕惊着公主?”皇后道,“宋璇,你去包扎。”
宋璇?
“娘娘,这……”
“太医,本宫还会害公主吗,不过是上个药,包扎一下,公主初来乍到,不好宽衣,你们在外面等着吧。”罗子蕴的意识逐渐模糊,看见有一个绿色的纤瘦身影在眼前晃动,就晕过去了。
宋璇刚走过来,就见她晕厥过去,这也刚好,她扶起罗子蕴,褪去她的外衣,将她身子扶过来,解她的腰带,抬眼,却惊了一跳。
竟是罗子蕴!
宋璇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药瓶塞了回去。
她知道三个太医和皇后都站在珠帘外,而皇后则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宋璇给她褪去所有上衣,去拿了边上的药罐,还问了一声:“太医,是这个吗?”
“是,那两个都是。”
宋璇打开药瓶,将药粉倒在伤口处,又取了另一个药瓶,同样倒在上面。她取出袖中的那个药,开了塞,手指堵着瓶口,倒了倒。
罗子蕴的上衣里有块绣帕,她趁着去拿纱布的时机,抽出绣帕,将药粉尽数倒在上面,迅速折叠起来塞于她枕下。
包扎一番,她给罗子蕴穿上上衣,扶着她趴在榻上,将自己的药瓶塞回袖中。
宋璇这才走出来,朝皇后欠身道:“包扎好了。”
皇后道:“公主怎么不出声,是睡过去了吗?”
张太医道:“是,刚才公主自己给自己把断箭拔出来了,不一会就疼昏过去了。现在公主要歇息,皇后娘娘现在……”
“真不愧是穆家人……”皇后笑笑,转身往外走去,“那便不打扰了。”
宋璇给她开了门,谷雨正站在门口等着,正对上皇后的眼,她心里一怵,忙低下头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起来吧,将公主照顾好了。”
“是。”
皇后走远了,谷雨心跳得很快,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对视,吴文彤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戾,即使只是一瞬间,但也叫她瘆得慌。
而此时,禁卫军追到了厉帝的寝宫,为首的那个挥了挥手,直接令他们退下。
此时,御明殿内,只有在批奏折的厉帝一人,正和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讲话。
“公子只与公主讲了和亲一事,论及他对于和亲对象的猜测,公主得知可能是她,不太高兴。”
厉帝点头。
“遇刺时公主救了公子,公子确然不会武功,公主倒有些武打功底。第三箭,公主替公子挡了。皇上恕罪,属下未击要害。”
“倒是个意气人。”厉帝说了一句,表情却若有所思。
“时事后公子送公子去了公主府,皇后娘娘也去了,关门讲的话,属下就不知娘娘去干什么了。”
“这就行了。下去吧。他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那侍卫便退下了,公公便上了门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厉帝:“允。”
吴文彤才推门而入,厉帝见她来,表情舒展开来,笑道:“正忙得焦头烂额,你便来了。”
吴文彤笑道:“皇上已批快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了,妾想着这会刚入春,天气燥些,便送些特别的茶水来。沉雪。”
沉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闻言,便奉上茶水。吴文彤拿过茶杯来,放在桌上,道:“这是新进的杭白菊,刚泡了不久,这会刚好,拿来给皇上润润喉。”
厉帝笑道:“也就你有这番心思。说吧。还有什么事?”
吴文彤道:“确实有一件事。在两刻钟前,质子遇刺。”
“什么?”厉帝脸色一变,道,“怎么会?禁卫军呢!”
吴文彤忙道:“好在质子没事,佳蕴公主却中了一箭。”
“子蕴受伤了?”厉帝闻言,放下手中的笔,唤了一声,“常德!摆驾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