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就往前走去了，厉邶风却拦住了给她拿猎物的下人，道：“皇姐要什么？臣弟都可以跟你换。”

“不换就是不换，没长耳朵吗？”

罗子蕴转身，双目冷冷盯着他，厉邶风还是那副表情，听罗子蕴这么一说，脸上多了几分铁青。

一个捡来的、不知真假的公主，竟敢这样与他讲话。若不是父皇宠着那穆贵妃，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乞讨！

“若是听得懂人话，便放了我的下人。”

气氛降到了冰点，厉宜年也有些进退两难，一般这种情况他都是逃之夭夭，只盼不要与自己搭上边，但是罗子蕴在这，他不希望罗子蕴被厉邶风盯上，毕竟厉邶风也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

“下人不懂事，到处乱跑。不慎被本王的箭射中。”

厉邶风这样讲着，忽然从身后取出一支箭，迅速往那一射，只听“啊”一声，那奴仆中箭而倒。厉邶风的侍从他手中拿过乌鸡。

罗子蕴怒了，搭弓上箭，直往那一射，那侍卫一闪，偏过去了。

“厉邶风！你不要太过分！”

“方才臣弟要与皇姐换，皇姐偏是不肯。”厉邶风冷笑。

“换？好哇，你要我换，就拿他的命换！”说话间她再次闪电般搭弓上箭，直直朝那侍卫射去，那侍卫这下倒没反应过来，堪堪中箭而倒。

“这是我的侍卫！你怎么敢动！”厉邶风也是动了真怒，厉声道。

“就凭我是厉子蕴！”罗子蕴表情肃穆，正声道，“就是你，也得叫我一声皇姐！”

厉邶风气得拳头握得发抖，罗子蕴又道：“那乌鸡，本公主施舍与你了。”

她转身驾马下山，厉宜年忙跟上她走了，厉邶风兴致大失，还在气头上，道：“去找别的乌鸡去！”

“……可……娘娘说只放了一只进来……”

“你是叫本王接受她的施舍吗！”厉邶风怒道，“下山！反正厉彦昌也抓不到，走！”

“那他……”

厉邶风瞟了一眼那侍卫，道：“管他做什么？你们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厉邶风驾马前去了，留下几个人处理那个侍卫，发现他没死透。

“你们是谁的人？”

远处走来一个侍卫，这几人抬头看了一眼，忙道：“小的是江宁王爷府上的侍卫，有位同伴受了伤，正要带他走。”

“快些处理。下一批狩猎的大人就要过来了。”

“是，是。”

那侍卫往另一边走去了，跟那马上的男子讲了一句话，那男子只点了一下头，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罗子蕴这才走了一半，忽然想起那被射死的奴仆，才知道自己一时气急将他忘了，忙调转了马头往回走，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吧！吕信跟我来就是！”

吕信这便跟上，罗子蕴不想遇到厉邶风，便绕了半圈往山顶奔去。

“公主！这事让下人去干就是了！”

“我高兴如此！”罗子蕴似乎骑马上了头，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清凉而舒服，转了一圈，她心情好了大半，正好也走回了原地，见那奴仆在地上孤苦伶仃地躺着，罗子蕴骑马的兴致再次大减。

死人，实在是太……

罗子蕴道：“这种情况，你们平日都怎么处理？”

吕信道：“……一般，找个死人堆扔进去。”

“他们家人呢？”

“公主，一般这样的奴仆，也没有什么家室，就是有，也是随意颁些抚恤款，就过去了。”

罗子蕴眉尖蹙起，沉默半晌，道：“就这么办吧。”

活着轻贱，死也如蝼蚁。

罗子蕴慢腾腾地骑着马下山，行至山下时，见山下站了一排人，见她出现，忙都围上来，在最前面是个长相颇为清俊的少年，他骑着马上前来，道：“公主上哪去了？”

罗子蕴道：“哦，去山上逛了一圈，风景不错。”

那少年道：“下面的狩猎还请公主不要动身了，请公主将弓箭暂存与我这。”

他这话听着像请求，语气却像命令。罗子蕴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觉得他眉宇间的气质与厉邶风的颇为相似，便道：“你是什么人？要来收本公主的东西？”

“我姓吴。”那少年只这么说了一句，便摊开手，道，“公主，只是皇上刚刚下的命令。”

罗子蕴别过目光，乜他一眼，不讲话，以作抗拒。

吕信咳嗽一声，罗子蕴目光转过去，只见他眼神往那少年那使，又摇摇头。

罗子蕴冷着脸将弓箭往那一伸，那少年收起，她又将箭筒拿下来，往他那一扔，那少年勾手一接，牢牢扣在掌心。

“有劳公主。请回观台，皇上已为公主准备了座位。”

罗子蕴不答，驾马慢慢前行。

走到观台，厉帝也没多说别的，直接叫罗子蕴休息，也没问她方才去了哪里，不问也好，罗子蕴也懒于费多余的口舌去应付。

给她安排的座位正好就在纪沛川边上，罗子蕴怀疑厉帝是故意的。她往厉元琛那看了一眼，却正好撞见皇后正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刚才这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不用问罗子蕴也能猜出个大概，那厉邶风必然来抱怨没有打到乌鸡，不小心让她抢了去，其中一番争执，总之最后，罗子蕴必然被强行做了恶人，那皇后再在厉帝边上一番提议，便卸了她的弓箭，又替她说了些“好话”。毕竟她是一个温柔淑德的皇后。

但是站出来为她讲话的，恐怕是没有，罗子蕴在这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指望谁能为她讲话，穆家人若开了口，她又何至于此？

这个吴文彤，对她从一开始就是莫名其妙的针对，她能想到最多的是间接了穆青和厉帝的关系。她又看了看坐在那面无表情的穆青，坐在斜对面臭着脸的厉邶风，再看厉宜年……他人呢？

目光一转，却与纪沛川的撞上了，纪沛川温和地笑笑，举起茶杯，作了个敬她一杯的样子，罗子蕴的思维当场卡住，眼神和表情都一片空白的凝固。

良久，罗子蕴还是只是点了一下头，纪沛川一直这样温雅的笑，罗子蕴倒有些不好意思，当场也算有些人，罗子蕴给他面子，也微微笑了一下。

礼貌性地，象征性地笑一下——哎——好像精神也没那么紧绷了。罗子蕴算是露出久违的，少见的舒缓的笑。

纪沛川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诉她，什么都不必生气，也什么都不必担忧。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一切尽在掌中的安全感，在纪沛川的眼中，她好像全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