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蕴还是稳稳当当行了一个礼,道:“父皇,儿臣确实有事相求。不过,还得皇后娘娘准许。”
厉元琛道:“平身,坐这里来,你还真是直白,说是昏定,张口就跟朕要东西。”
他表情看起来很和善,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眼里也少了几分距离感,嘴上说着嗔怪的话,语气却是上扬的。
他指了他边上的座位,罗子蕴点头,便站起来,走到那里,跪坐下来,却闻见那股特别的中药味,她眉毛一皱,道:“娘娘,这是什么?”
吴文彤看了罗子蕴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是牛膝,送来与皇上服用的,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有些乏力,这牛膝才从怀州那进贡来,便拿来煎了给皇上服用。”
罗子蕴点了一下头,道:“娘娘有心了。”
坐在对面的人好巧不巧正是厉邶风,罗子蕴压根没拿正眼看他,跟吴皇后道:“娘娘,听说您身边有个红人,好像,是个姓宋的姑娘。”
罗子蕴这么一说,吴文彤便明白了,厉元琛道:“子蕴今天,就是为这宋姑娘来?”
“原本是没有这个意思的。”罗子蕴的眼神往厉邶风那一瞟,道,“因为皇弟的‘失误’,我没了个下属,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想来娘娘这要个下人来,不过分吧。这婢女听说画工与绣工都十分了得,父皇禁了我的猎,还不许我找个小女官同玩了?”
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吴文彤也不会因为一个婢女跟罗子蕴意见相左。何况这更与她的想法相契合,她想监视罗子蕴,又觉得罗子蕴心思难测,要她信任的宋璇待在她身边,也是刚好的。厉元琛又很信任罗子蕴,从来没去查她的底细,不知道她既是罗家的大小姐,而这宋璇又是罗家出来的。
上次那一试,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至少宋璇对罗子蕴是存着好心思的。这样便不会容易坏了她的事。
她正要答应,却听厉邶风插嘴道:“皇姐也误伤了我的下属,算是扯平了,还来讨什么说法?”
罗子蕴立即回驳道:“一死一伤,怎么算扯平?”
她那日并未击要害,稍加抢救定然是能活的。她不信厉邶风不知道,她盯着厉邶风的双眼,厉邶风先是一愣,正又要说些什么,却被吴文彤抢了话头。
“狩猎那日,是子蕴受委屈了,既然子蕴要我那婢女,给你就是,今日为时已晚。明日我就叫她随便收拾收拾去公主府,如何?”
罗子蕴听吴文彤语气柔和而友好,也不多做计较,反正目的已达成,她也不想跟厉邶风这般小鸡肚肠之人多做对峙。
此时厉元琛也大叹一口气,道:“讲了这许久,子蕴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事便回府吧,朕瞧你精神也不是很好。”
真是求之不得,罗子蕴一刻都不想多呆,她站起来回身行礼:“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厉元琛没说话,摆了摆手,罗子蕴便大迈着步子回去了。
出了门时,天色渐暗,吕信笔直地站在门口,像一棵树。
罗子蕴一出门就见到他,还等在那里,高而笔直,影子拉得老长,宫门上的灯照着他的脸,一种明亮的暖黄色,眼神坚定而明亮,罗子蕴莫名有些触动,她走过去,走上轿子,道:“回府吧。”
吕信的嘴动了动,像是要问些什么,但他又知道尊卑有别,他哪里的资格过问这些事。
“吕信。”
罗子蕴忽然在轿子里叫了一声他,吕信像是等了好久一般,立即应道:“是!”
罗子蕴想了想,道:“你说,皇上为什么答应我?”
吕信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道:“公主……为何说是皇上……”
“没有皇上的默许,我能提什么要求?”
吕信沉默了一会,道:“公主,属下之前就说过,皇上对您真的很好。这么简单的要求……不至于不答应。”
“是吗……这个要求,很简单?”罗子蕴的声音变小了,后半句没有传出轿子,吕信也没听清,疑道:“公主,您说什么?”
罗子蕴没答话,吕信也不好追问,良久,罗子蕴忽然又道:“你说,我提什么要求,皇上会不答应?”
罗子蕴的问题再一次超乎吕信的意料,罗子蕴这是,要试探厉帝的底线吗?
“君心难测,公主,现在皇上宠您,自然是在不涉及政事的情况下,都可以满足您,但是您要把握好这个度,若是真触了皇上的底线,恐怕您……您应该知道。”
他不敢说多了,就这么点到为止,罗子蕴肯定能听懂。
罗子蕴又一次没答话,她陷入沉思,又一次感到这个身份的累赘与无用。
就算她是公主,一样无法参政,她是女子。
回了公主府,罗子蕴先叫人收拾了间下人屋子,罗子蕴亲自打点,想把房间尽量布置得跟罗宅的一样。旁人也不敢问,前几天公主就嚷嚷着要去跟皇后要人,这么一看必然是要到了。
皇后那过来的人,连衣袖角都带着香,谁能怠慢。
罗子蕴指点着布置完了,天已经黑透了,罗子蕴有些冷,她进了卧房,只听吕信道;“公主……您,多加注意。”
“嗯?”罗子蕴没听明白,停下来看他一眼,吕信看着她那纯粹的疑惑的眼神,道,“没什么,公主休息吧。”
罗子蕴回头,进了房,红袖给她送了饭菜去,罗子蕴回来后兴致不错,可能她自己也没察觉,她的饭吃的比平日多了一些。红袖没见她这样高兴过,猜测公主是要到了人,才这样高兴。
这时,罗子蕴忽然问道:“红袖,你原本在府里干什么?”
红袖道:“收拾丫鬟们的内务的。”
罗子蕴道:“嗯,那你明日回去吧,明天另有人来替你。”
红袖一怔,良久才应道;“是。”
次日,罗子蕴照常起了早,她用了早膳,也不做其他的事,就摊坐在书桌前,一只腿搭在扶手上,拿着本书,看似认真的看着。
其实她满脑子都是,宋璇来了,要说些什么?要怎么待她?她担心上次的事她还计较着,而且她本身也对她的背景有所警惕,她好像没法像从前那样纯粹地对她好了。
那宋璇又是怎么想的她呢?
宋璇这么会知道父亲的住址?那天看父亲的表情,也不像是认识。
这一等就是中午,罗子蕴饭也没心思吃,她背对着一桌饭菜,心道,怎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