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琅落冲进玄冥殿的时候，凌轩正奋力抵挡着半夏自半空中劈下的刀刃。

地上躺着的姑娘不省人事，琅落便只是伸手施了个术法将那少女束缚起来，接着便手持一把弯刀上前逼退了半夏。

“多谢。”

撑着手中的鹿鸣剑，凌轩气喘道。

并未多言，琅落手执弯刀上前与半夏缠打在一起。

片刻后刀刃利落一翻，半夏手中的重剑便被直直挑落。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玄冥殿！”

双眉紧蹙，琅落沉声道。

“要杀便杀，就怕杀了我冥主殿下再受反噬，救不出他那心尖尖上的人儿了！”

捂着鲜血潺潺的手臂，半夏笑得恶毒。

冥主心尖上的人？

琅落手中的弯刀紧了紧。

注意到琅落探寻的目光，凌轩缓慢地走上前。

“半夏……”

略一沉吟，他继续道：“是玄歌身边的侍女吧？”

关于玄歌在人间的那些事，他了解的也并不是那么清楚。

印象里，似乎听玄歌念过这个名字。

只是半夏作为炼魂族当年最有天赋的后裔，为什么会去人间当一个侍女，他也是不太明白。

“呵，冥主殿下竟还有脸提小姐的名字吗！”

恶狠狠地咬着牙，半夏眼中似有血色：“若不是你，小姐怎会被人夺了身子！”

抿了抿唇，凌轩哑声道：“这确实是我的错。”

当年玄歌将知乐鸟赶出玄冥，他就应该直接赶尽杀绝的。

“哈，是你的错又如何！你心尖上的人夺了我家小姐的身子，你只是道个歉便完了吗！”

泪水汹涌，半夏哑着嗓子，泣不成声。

“我心尖上的人夺了你家小姐的身子？”

迷惑地看着半夏，凌轩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知乐鸟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这说法简直令人费解！

“别装了！”

撑起身子，半夏恶狠狠道：“原以为你是真的倾心于我家小姐，谁知你竟是找了个同名之人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同名之人？

“我可没那么无聊。”

半夏显然是误解了他，因此凌轩也并没有什么好语气。

“玄歌就是玄歌，不论她在人间是否有其他的名姓。”

本想着半夏当年在玄歌身边照顾陪伴着她，凌轩对半夏的愤怒本是有些理解的。

可半夏说玄歌是鸠占鹊巢，这让他感到颇为愤怒。

那楚玄歌的凡胎本就是为玄歌而准备的，她不过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哪里有鸠占鹊巢这一说。

“大人，可否让下官问半夏姑娘些事情？”

见他们二人争执不休，一直站在一旁的琅落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允。”

衣袖一挥，茶盏便到了手上。

一口将杯中冷茶饮尽，凌轩才觉得心口那股恶气被压了下去。

“半夏姑娘。”

收起了弯刀的琅落恢复了文官的气质，他俯身朝着半夏微微一拜。

“敢问半夏姑娘，这玄歌姑娘占了楚玄歌的身子一事，姑娘是从何处得知的？”

玄歌就是楚玄歌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就算是对这件事了解最深的玄冥，也不过只有凌轩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

楚晟在人间贵为神医门掌门，是半夏的主子，理论而言他自然不会与半夏说这些。

至于他和斯聆，跟半夏完全没有任何牵连，亦是不可能透露出这个消息。

即使回到皇宫之中，鸢帝栗燚乃是凌轩数千年的密友，口风更不在话下。

楚琰身为楚玄歌的密友，使这种绊子也没什么可能。

唯二让琅落不确定的人选，也就只有麒麟族的栗麟晰以及那唯一的人类胡辰风了。

“何处得知？”

鄙夷地看了一眼面前一副谦恭模样的琅落，半夏冷笑一声：“正是小姐自己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琅落又问：“那，敢问半夏姑娘，是在何时何处听到的呢？”

“三日之前，鸩国皇宫。”

紧咬着牙，半夏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伴随着她愈加艰难的喘息。

抿了抿唇，琅落看向凌轩。

人间的三日之前，在鸩国的皇宫。

这信息太过明显，也太过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说……”

声音隐约带着些颤抖，凌轩的内心是拒绝接受他们所猜想的事实的：“玄歌，在鸩国宫中？”

“怎么，冥主殿下如今连话都听不懂了吗？”

因为呼吸愈加艰难，半夏有些头晕目眩，她的手臂开始颤抖，整个人又伏低了几分。

明显已经支持不住，却又倔强地撑着地、抬着头，一副凶狠的样子。

“大人。”

无暇顾及已经十分虚弱的半夏，琅落朝着凌轩的方向看去。

只见凌轩微仰着头，努力克制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琅落……”

片刻后，他声音喑哑道：“玄冥，暂且交与你了。”

“下官领旨。”

微微倾身，琅落言语干脆。

这千年来，凌轩如何待玄歌，又是怎样将玄歌视若珍宝，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要在玄冥之中找出一个凌轩与玄歌感情的见证者，那这人非琅落莫属。

因为知道他们一路走来的艰难，此刻才特别能理解凌轩的痛苦。

因为体验着将一个人藏在心中疼着爱着的纠结，此刻才特别能感受到凌轩的挣扎。

玄冥是凌轩的天命。

可是玄歌，是凌轩的命。

“半夏。”

吩咐完琅落，凌轩朝着半夏挥了挥手。

晶莹的光芒似雪末散落，阵痛从心口处开始消散，此前难以呼吸的情况亦是有所缓解。

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半夏看着面前的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凌轩。

“你可怪我千年前屠尽炼魂全族？”

当年炼魂族偷偷修炼玄冥秘术，暗中屠杀亡者以取他们的亡者之魂。

在玄冥造成了极大的动荡。

身为冥主的凌轩在得知此事后，围剿了炼魂一族。

“炼魂族当年犯下大错，不是被屠尽，而是天罚。”

作为炼魂族族长的女儿，亦是当年炼魂族中最被看好的强者，半夏是不赞成修炼秘术的。

“我也曾恨过。”

毕竟是自己的族人被杀，即使心中再清楚他们是咎由自取，也难免心存芥蒂。

“那你为何没有报复？”

“您当年又为何放过了我？”

稍微恢复了力气，半夏撑起自己身子，反问站在面前的凌轩。

为何放过她？

敛眸想了想，凌轩轻笑道：“或许是惜才吧。”

当年的炼魂族若不是有此一事，想必如今亦会与玄冥司一样，成为玄冥的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吧。

彼时半夏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炼魂摄魂的能力却是族中最强。

令凌轩意外的是，在族人被围剿的过程中，从始至终半夏都不曾反抗过。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玄冥司众人在凌轩的带领下将她的族人一个个斩杀。

最后看着凌轩的剑，终于立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