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轩，琅落抿了抿唇。

今日的月光正好，不似前几日一般刺目，亦不显冰凉。

可是在这样的月光映照之下，却显得凌轩很是苍凉。

“大人……”

琅落看着凌轩，嘴巴微微开合：“距离新月，不过十日。”

他们身在玄冥，却并不是对玄冥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的。

更何况挤在北国和鸢国的那些亡者，是死于谁手他们亦是心知肚明。

即使赤岚剿灭了三皇子手下的暗部，即使栗麟晰回到鸢国，即使楚琰已把控了凤凰一族的权势。

在面对玄歌的时候，他们仍旧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那并不是真的玄歌，哪怕知乐鸟所能使用的，也不过只是玄歌能力的一小部分。

时至今日，不论是身为神魂四族，还是曾与玄歌接触过许多时日的玄冥众人。

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玄歌太强了。

“报！”

屋外有些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凌轩转头看向琅落：“是斯聆吧？”

琅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进来吧。”

看着琅落笑了笑，凌轩才开口允了斯聆进入。

“冥主大人，判长大人！”

一副慌张的样子，斯聆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有东西从上边掉下来了！”

玄冥偶尔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掉下来，最近一个掉下来的，是玄歌的爱宠猛男酱。

“掉下来的是什么？”

见凌轩并没有回应的意思，琅落只得硬着头皮发问。

“是……是……”

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殿上的凌轩，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斯聆才大着胆子道：“是炼魂族的人。”

“炼魂族？”

原本坐在殿上一副兴致缺缺表情的凌轩双手撑桌忽地站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盯着下方的斯聆：“掉下来的是炼魂族？”

自斯聆来到玄冥也不过几十年，在这些时日里他基本没怎么见过凌轩。

而今冥主大人这般失态的模样，让斯聆一时吓得噤了声。

“说啊！”

见斯聆发呆，凌轩又是重重一拍桌子。

“啊，是，是……”

被凌轩一吓，斯聆身子不禁一抖，低着头声音颤抖道。

“该死……”

向后退了退，凌轩重重坐在了位置上。

身体后仰靠在靠背上，一手扶额遮着眼。

“该死！”

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手指被他捏得泛起浅淡的青白色。

“斯聆，你先下去吧。”

挥手屏退了斯聆，琅落上前走到了凌轩的身边。

“冥主大人？”

事已至此，凌轩想用炼魂族治住知乐鸟的事便是不能成行了。

只是若放任知乐鸟不管，这世间必然大乱。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知乐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现下与日俱增的亡者数量却清晰地说明了一件事情。

知乐鸟正在残杀世间生存的种族。

这场屠杀规模极大，若不及时阻止，这片大陆因此灭世也不无可能。

“琅落……”

他的声音喑哑，听得出是在竭力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怎么办……”

声音低低地问着，凌轩满目绝望。

怎么办……

事情终究到了他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琅落站在一边，抿着唇看着满身苍凉的凌轩。

他想劝诫，可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下唯一的路，便是杀了知乐鸟。

可杀了知乐鸟，就意味着玄歌**的殒灭。

玄歌的灵魂是脱离玄冥的，所以他们没有人知道，若是肉身消失了，玄歌是否还能重新回来。

解决方法就在嘴边，可是无论如何，琅落也说不出那残忍的话。

玄冥殿内静寂无声，连微弱的喘息声都不存在。

月光浅浅淡淡地洒在里边，铺了一地冰冷寒光。

许久之后，沉寂的殿内响起了极为微弱的水滴落地的声音。

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摔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泪花。

“琅落。”

凌轩依旧掩着面，他瓮声道：“我该杀了她吗？”

“大人！”

惊觉这话从凌轩口中说出，琅落有一个瞬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却听凌轩又道：“玄歌那时候要我答应她，若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就杀了她。”

这是他们的约定，是她融合灵魂的唯一要求。

她曾经与他说过数次这样的话，他都没放在心上。

总想着实在不行，就不要融合了。

等到找到解决金瞳的方法后，再让她融合也无妨。

可是后来他得知，若她的灵魂始终不全，那最终死劫到来之前，恐怕她就会因为生命力衰竭而死。

不融合灵魂，她会因为生命力衰竭而死。

融合了灵魂，她又极有可能被其他人占了身体。

左右为难。

那时候她说，要他答应她，当一切失去控制的时候，就杀掉她。

迫于无奈，凌轩答应了这个要求。

可是答应这要求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真的发生。

“大人……”

凌轩闻声抬头，看到扶着门框的半夏。

“小姐的**……”

她气喘道：“已经开始衰败了。”

“大人若不尽快做决定，小姐的灵魂……”

咬了咬唇，半夏的泪水终是喷涌而出：“小姐的灵魂就要灰飞烟灭了……”

“你说什么！”

满目震惊地看着半夏，凌轩的声音都失了真。

“小姐恐怕是用了什么术法，灵魂脱离了**……”

那刺眼的金色光芒中，凭借着炼魂族的天赋，她终是看清了那施法之人的模样。

那是玄歌已经有些残破的灵魂。

神力铸就的躯体，必须是具有神格的灵魂在其中才能发挥神之躯的能力。

知乐鸟原本也只是神仆，不具备神格不说，现如今还只是游魂。

在玄歌的神之躯中，作为游魂她受到了极为残酷的反噬。

那迟迟无法愈合的伤口，那鲜红的眼珠，那漆黑的双手，不是诅咒，而是神罚。

作为非神族而夺神躯的惩罚。

可与此同时，在**逐渐衰弱的情况下，脱离了**的玄歌的灵魂也一样承受着**衰弱的代价。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后知后觉，凌轩这才明白玄歌那时的话。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下手，她就是要逼着他动手。

“还有一事，小姐要我告知大人……”

半夏敛着眸中的泪，嗓音喑哑。

神力所铸的躯体，世间只有神魂四族才能破坏。

而玄歌的躯体更为特殊，单凭神族的他们是无力将藏匿其中，甚至企图与神之躯融合的灵魂打出的。

明白了这一点，凌轩苦笑了一声。

“琅落。”

他抬头道：“新月快到了。”

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琅落一脸茫然地看着凌轩。

“要在新月到来前，带她回来啊……”

这样说着，他缓步朝着殿外走去。

“大人？”

追着凌轩跑了几步，就听凌轩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若是本王回不来了，这玄冥就拜托你和斩缘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