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刘协在寝宫中早已经沉入了梦乡,也只有在睡梦里,他才能如此轻松,置身事外,悠然自得。
而他在梦里……
“哈哈哈哈,奶奶,您就别找了,你刚端过来的那几道菜,都在这里面!”
此时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娃娃正眨着大眼睛,脸上带笑容,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金凤钗的老女人。
招了招手,他拍了拍他自己的肚子,并且对着那老人打了个嗝。
“嘿,你个小娃娃,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又拿祭祀用的供品吃,这样可是对神的亵渎呀,你这个臭小子!”
老人瞪了一眼男孩,把手扬了起来,可看到了男孩那眨着的大眼睛,而改为摸了摸他的头。
“协儿,你将来可是要做君王的人呀,怎么能没有一点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呢?”
老人那双白皙的手在刘协的头上摸着,而刘协则闭着眼睛,却不知是不是在认真的听着。
“奶奶,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听神的话呢?”
刘协从她的手上“挣扎”出来,抬起头,盯着那双丹凤眼问道。
“你经常说,我们是人,又不是神,可是为什么对这种揣测无度的东西总是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乞求这不切实际的神灵,既然我们是人,他们是神,可为什么他们就要高高在上受人供奉,而我们却可以说是任他们驱使,这种情况,上指君主王侯,下至布衣麻草,他们世世代代都这样,无论贫富贵贱,无论高矮胖瘦,无论男女,无一例外,都把自己的信仰寄托在这种东西上,乃至于每年的寒食节,有的人甚至不拜其祖,只拜他神,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当今的圣上,只知道香炉里的神仙,这孙儿不懂呀?”
刘协长吁一口气,眼睛里带着疑惑,甚至还包含着愤懑。
而老太太的脸色变的有一些不好看,她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而对着桌子上所谓的神仙一拜。
“各路神仙,对不住了,这只是小一时糊涂,求各位开恩,不要放在心上。”
老太太双手合十,她不停的说着,而刘协的眼睛,却变得阴晴不定。
突然,他来到灵台前,手拽向老太太的袖子,把她往边上拉。他的手在摇晃,指着旁边的一个灵牌,而声音带着一丝啜泣。
“奶奶,如果你说的神真的存在,那么我的母亲就不可能死,当时何太后害我娘的时候他在哪里,这难道说就是所谓的神吗?”
刘协的眼眶里充满着眼泪,想要忍着不要让眼泪流下来,可却在嘴角品尝到了淡淡的苦涩。
“你常常说这是她一个人命该如此,可如果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是被那你所谓的神仙支配,那么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个玩具,被一次次把玩,又被一次次的丢到一旁,要你死,你就不可能活,那么就连我们做人的最后一点点尊严,这难道也都是着神仙给予的吗?”
刘协的手控制不住的揉着眼睛,他有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双眼,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直接把门推开。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董太……”
老太太举起了她的右手,示意不要说话,在宫女们都目瞪口呆中,老太太逐渐变得真实,好像要从梦里挣脱一般,她的脸慢慢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一个带着平天冠的男人,周围的一切,瞬间化为了碎片,而他,震碎了这一片原本的梦境。
刘协,却没有醒过来,还在他的梦里,此时梦里的他,虽然周围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但他却还是小孩子的模样,静静的呆在梦里,他慢慢的看着一顶平天冠越走越近。。
不过这个梦,似梦,非梦。
“这就是人族的皇帝吗?竟然懦弱到在这里一个人哭鼻子,哈哈哈哈。”
平天冠下的男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娃娃,似乎透过他的身体,而看到的他的本质。
小娃娃轻咳了几声,他的抽泣的声音逐渐变小,而慢慢他的嗓子里发出一股成年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你就是所谓的仙人吗?”
刘协他逐渐的站了起来。
第一次,与仙对视。
公元205年十二月,长安城内的张府内,自从张府建立以来,从来都不如其余的几家王公大臣的府邸那样的喧哗大气,反倒给人带来一种沉稳的古朴。
宅子内,栽种着几棵早已经枯黄的柳树,干枯的树皮上的几痕裂缝。
鸟叫声时不时从院中央那一棵大杨树的树冠上传来,带着几分清幽。
熙熙攘攘的几个人影,乃是张府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否则院内早就已经被灰尘覆盖。
后院内的小亭子旁,此时那一片小小的人工湖突然鼓动起来,泡沫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从池塘中央突然探出了一个人头。
“这现在,已经多久了?”
他看了看天空中久违的阳光,豆得抖了抖头上的水,踏上了好久没有踩过的草地。
“老爷,按照你的吩咐,这两个月来,已经谢绝了任何人的拜访。”
此时一个和张怀民差不多大的中年人的男子,他恭敬的对着张怀民说道。
张怀民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习惯性的拿起了藏在亭子的屏风内的鱼竿。
他的手上沾满了灰尘,而鱼竿散发的光泽,刚好是他手掌的痕迹。
旁边的男子递给他一张手绢,可张怀民却示意让他放回去。
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将鱼竿上的灰尘给抹去。
“元赫,和原来一样,我钓鱼,你念折。”
旁边哪位被称为元赫的人点了点头,并默默的随他移到了的河边。
穿饵,“噗通!”
鱼竿入进了水里,它溅起了一条长长的水花。
“老爷可是水里面已经没……”
张怀民皱了皱眉头,元赫便没有再次发出声来,默默的拿起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纸卷,篇幅被他展开。
“十月,大将文鸳在乌丸大败鲜卑,缴获良马物资数车,十二月,鲜卑族首领轲比能亲自上阵于文鸳战,平,两军遂班师回朝。”
腊月的长安城,渐渐的敲响了晚钟,而天空中下起了一片片的白絮。
而张府的空地上,却仍然只坐着两个人。
“……十一月末,献帝下旨毁京城所有庙宇,新立历朝有功绩之人……”
说到这里,张怀民一直闭着的眼睛睁了起来,默默的看着湖面。
“鱼,他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