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宛如一坛陈酿,愈漫长,愈深沉。但也不意味着它就不会荡起一个个不详的水泡。
林泽的日常生活在今天被打破,桌肚里多了一封情书,然后就是放学后的一顿打,最后狼狈地跑着,不停地跑,直到跑到小巷子里,后面的人撂下了俗套的狠话,他软下了腿,坐在了地上。
这就是那天的过程,很简单,源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嫉妒,他还没有品尝到这张脸给他的便利,就已经尝到了灾厄。
太狼狈了,简直就像丧家之犬,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还是很久以前。
白皙的脸庞青一块紫一块,也许别人受伤不会显得多明显,但是这些伤痕放在他的脸上,则会显得让人怜惜,那一块块伤痕就显得触目惊心了。
林泽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神色狰狞,他以为早已不是卑贱的私生子了,他有了新的生活,他自以为现在已经独立了,但是今天,他再一次体会了那无力的感觉。
拿出纸巾,随意的擦拭,擦净自己的脸上的血迹,许久,其实时间也不长,跑到了地铁站,路上行人脸色木然,社会压力造成了他们并不会关注什么不相干的事情,他们很累。
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的所谓的校园欺凌,今天可是亲自品尝了一下,效果还真是,他记不清他被架起来打的时候,对方说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从头至尾什么也没说,那个女孩也许也不知道,一封信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眼角还在渗着血,但是他的心情逐渐沉淀下来,他只关心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影响到打工。至于报复反击什么的,生活不易的他,不想考虑。
跑到了酒吧,气喘吁吁,李稚看到了他,眼角淌着血,鼻梁明显被打断了,白色的校服衬衫也染了血,上面的脚印数量可观,招待们都惊呆了,客人也很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李稚脸色阴沉了下来,一个与他相熟的女客人上前搀着林泽,走到了内室,李稚也跟了上去。
那个妩媚的女客人,拿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和污垢,有些心疼,林泽可以说的上是这店里的团宠了,不只是同事们觉得他工作卖力,客人也都很喜欢这干活个认真且话不多的少年。
“今天被人打了,不提了,这事情蛮无聊的。”林泽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整理着里面多出来的情书和明信片,并不都是一个人的,但人也不是很多,但是量不少。
“薛阿姨你继续喝吧,这事儿我来管。”李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脾气,平时也很喜欢林泽的,只是没有像那些小年轻一样追求他,更多只是长辈的喜爱。
“那你来办吧,这事儿没个交代,就让我来。”霸气凌然的话,即使是李稚都有了些冷汗。
这个他嘴里的薛阿姨是一家借贷公司的老板娘,而她的丈夫经常在这一带放贷,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是却很有道义,对于一些有困难的人也不会过于为难。
“到底怎么了?”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打了,他也憋不下这口恶气,他是一定要做点什么的。
“没什么,今天一个女孩给我写了封表白的信,喜欢她的那男的有点背景,气不过,找了几个人放学堵我,打到一半我跑了出来,小孩子争风吃醋罢了。”林泽轻描淡写的说道。
虽然他很感动能有人为他出头,但也不愿意给李稚和薛阿姨带来什么麻烦。
“别说了,我要个名字总行了吧,给我个名字,这件事你别管了。”李稚狠厉地说道,他对林泽这样的态度很是不喜,他不喜欢林泽这么见外。
“不知道是谁,我也不想知道,行了就这样,我要工作了。”林泽换好了衣服。
李稚拦住了他,“今天你不用打工了,钱我照给。”
“好。”林泽也不客气,换回了他的衣服,就这样有些瘸腿地走了。那个背影显得落寞且无助。
李稚目送着他离开,重重地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地走到一个有些胖的青年人,那个青年一直在和其他人打牌,听了那些事什么表情也没有,淡然地放下了手头上的牌,看着李稚走了过来。
李稚狠厉地样子像是要择人而噬,“明天开始你带几个人在他放学的时候,去学校门口盯着,有人追着林泽的话,废了他们一人一条腿,如果里面有人有些背景的,你报我名字”
那个青年人赫然是孙韶谦,只是神情冷淡地接过了林泽递过来的七星香烟,冷冷地道:“我抽哪几个人去,我这边抽了人的话,酒吧这边你小心点。”
“最近整合的差不多了,不会有事。”
杨芡在班级里看着晚自习,突然激灵灵地打了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林泽回到家里,看到陆凌坐在沙发上焦急的弄着文件,显然心不在焉。
“就这么点破事,他还敢打电话叫凌姐回来。”林泽小声嘀咕着。他并没有爆粗口,可能是他的性子没法做到那么粗俗。
“啊!”陆凌看到林泽狼狈的样子,乳鸽飞燕般的抱了上去,她特别担心这个比她小了许多的大男孩。眼泪就像珍珠项链断了线一般不停地流淌,抱完了看见林泽伤痕累累,又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林泽被亲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接着又被凌姐抱进怀里,他的头被按在了她的胸口,感受着那惊人触感,不禁红了脸颊。
陆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放开了他,笑吟吟的看着他,林泽有些不敢与她对视,“我去煮饭。”
后来陆凌也没有多问,就在无言之中过了一晚。
林泽睡了很长的一觉,身体显得很劳累,起来了,才发现太阳已经透过窗户照进了沙发上,那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睁不开眼,脸上的伤有些胀痛,脸上和身上昨晚已经用了药,眼角贴了一角创可贴,胸口缠了绷带。
“我给你请了半天假,我也正好顺便歇歇,下午你再去上学吧,昨天的事,我跟老师讲了,老师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教导主任也知道了,下午可能又会出这件事的结果。”陆凌伸着懒腰,曲线毕露。其实,她并没睡好,她想了些复杂的问题。
林泽有些不敢看,去厨房倒了点水喝,“那就这样吧。”
下午到了学校,看着他沉重的脚步,脸上的创可贴和青肿的鼻梁,杨芡发自内心地心疼。班里的同学们都惊讶地看着他。
林泽什么也没管,只是漠然地走向座位,虽然杨芡那样他还是有些感动的。周涟递了张字条给他,
“看上你的是一个初三学姐,昨晚堵你的人是初三扛把子张啸天,他一直想搞那个学姐,正好撞见你这件事,张有点背景,他今天还会堵你,小心。”
林泽有些疑惑,不知道周涟为什么会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也是个小混混,有点我自己的门路,不过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打不过他。”周涟轻声说道。
“谢谢。”林泽有些感动,周涟一直和他坐,平时经常会缠着他说话,聊天,推荐女生,虽然成绩吊车尾,但却是个百事通,林泽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蛮有义气的。
周涟拍了拍他的肩,歉然的看着他。
“谁叫林泽?出来一下。”外面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中年人,一脸不屑的走到这个班级门口。
杨芡向林泽招了招手,林泽也不在意的上前,跟了上去,一起走到了主任室。
主任室里,张啸天那四个人冷笑地看着他,其中一个甚至还不屑地悄悄竖中指。张主任看着生情冷淡的林泽,“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是在校外打架斗殴,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名声,给你警告处分,”又转头看了看那三个人,“你们三个留校察看!你们五个小兔崽子一人一千字检查,明天交过来。”
林泽刚想反驳,一道清冷的声音出现了,“张主任,这不妥吧,林泽是被打,他怎么也要罚,更何况那个同学怎么没有处罚。”
“张啸天这学生是我带的,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你看看这个林泽一脸目无尊长的样子,他像是被打的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就这样吧。”
杨芡还想说什么,却被张主任给打断了,“杨老师,事情都出来了,你可不能因为是自己学生,就要一味袒护啊,这样好坏不分,怎么评职称?”
杨芡冷哼了一声,拉起了林泽的手走出门,那四个学生也得意洋洋地出了门,一脸调笑地看着这碰壁的师生两个。
杨芡和林泽很有默契的都选择了无视,就那样走过去了。
杨芡满怀歉意,“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知道,我相信你,可是我做不了主。”
林泽轻轻的缩回了他的手,勉强露出一抹笑意,“谢谢老师为我说话,是我自己惹的麻烦。不过检讨我不会写,他有什么招数让他使,我接着就是”就那样走回了教室。
提到职称,杨芡分明无法再维护他,再继续坚持,会对自己的工作不利,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能够理解,只是他还是好恨,恨自己为什么就是这样孤身一人呢。那张主任分明是张啸天的亲戚,恨为什么这世界如此不公?恨为什么没有背景就要任人踩踏?他决心,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今晚就拼了,不过一死罢了。
杨芡看着他落寞固执的身影充满了悔意,愣在了原地,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硬气一点,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为他豁出自己的饭碗?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在意他却不能为他奋不顾身?她此时生出了无穷的悔意,她似乎也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就这样各怀心思,一个漫不经心的听着,一个在台上同样漫不经心地讲着。
林泽从来没想过以后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想要思考,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变得能维护这已被践踏了三次的尊严。他从来没有想要像这样渴望,以前他觉得有书看,有凌姐的生活就已足矣,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