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22岁,可从我家破产那一刻起,我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我成熟的不像话,什么都懂,被逼着懂,被逼着学会。我十几岁开始就做着同龄人不会做的事情,别人都在吃妈妈做的饭菜,穿妈妈洗的衣,而我却要做饭洗衣刷碗来维持正常的生活,我还要喂养我妹妹,苏欣从小就是我养起来的,有时候我都有种错觉,是不是我生的苏欣,苏欣是不是我的孩子……”
苏卓当时不仅要承受父母的压力,还要抚养苏欣,当时的自己还是个孩子,顶着家,还要再带一个孩子,这对她来说很难,在十几岁就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上有老下有小的夹心饼干。
苏卓哽咽了一下,喘了几口气来平稳自己的呼吸:“我真的觉得挺不公平的,我每天都在认命和不认命之间挣扎,我有时会觉得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做这一切,我凭什么要费力不讨好,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是个少女,为什么我不能撒娇,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买给我的新衣服,为什么我就要整天把手泡在洗洁精和洗衣粉里,为什么我要照顾苏欣,她只是我的妹妹,我没有什么义务要这么养她,跟我一样家庭情况的人有很多,有几个做到我这个份上?”
苏卓抬起头来看天,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有爸爸有妈妈,可她还不如没有好过,他们带给她的只是只增不减的痛苦:“我一边抱怨,可一边又不得不做这些事。我经常调整我的心态,以为是我的心态不对,以为只要把我的心态调整好了我对这一切就可以坦然接受。不就是做点家务,不就是养家养妹妹,没有什么的,这些我都能做,也有很多人做,不止是我一个人过得不好,比我过的难的有很多,我告诉自己比我难的还有很多,可是我还是好委屈…”
苏卓大声抽泣了起来,眼泪也没在憋住一股脑留下一大串,苏卓立刻抬手抹去,又是一脸倔强与不服输。
“我在十几岁二十岁的年纪做着别人三十岁四十岁做的事情,我的心态全都老了。我没有那么有活力,那么天真,我有时候都在想,我现在超前的做了这些事情,等我到了那个年龄,我过得不好,是不是还要重复着这种日子,也可能我或许过的好,可以让我有时间再去找回一个我想有的青春,可那个时候的我还有那份心吗?现在的我,这份心都快被消磨没了。”
这么多年来自家庭的压力,几乎已经压垮了她,高强度的催熟了她。她在也不能重复她的青春懵懂,再也不会重拾一份应有的纯真美好。
苏卓的生长环境,注定了事与愿违,她只能遗世悲观。
“为了调节我自己的内心,我还预约过心理医生。”
苏卓的一句话,让本来就已经心疼的任彬遥更是一震,苏卓竟然为了这些事去看医生?
任彬遥的震惊苏卓全都看在眼里,他应该想不到的吧,想不到她曾经痛苦到去看医生,苏卓苦笑:“我一度抑郁过,当我有了这个意识的时候我很焦躁,我厌世、悲戚、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看得上眼的地方,我也厌弃我自己,厌弃我这种破命。”
苏卓抑郁时正值高考期间,那个时候繁重高强度的学习并不是让她抑郁原因,只是那个时候家庭的压力增大,苏母想让苏卓报考师范大学,以后当个事业编,说出去体面,而苏卓更想考警校,去追求她心中的正义。又不巧苏父出了肇事车祸,住院、赔钱、还有可能会留案底,会对苏卓未来发展不利,两方压力而来,就算是在高考备考期间,她的父母也并没有善待她,因为报考志愿分歧,苏母跟苏卓吵架,对苏卓打骂,她还要想办法筹苏父和的住院费和赔款,再加上苏卓本来就有长时间积累的心理问题,遇上了一个不巧的契机,爆发了出来。
那时她离开学校,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G市各种各样的天台,不止一次坐在天台的边缘喝酒,想要向下跳。
“我想过死,但我又是个很惜命的人,不甘心就这么窝囊的离开,我一边觉得生活暗无天日,未来遥遥无期,一边又觉得再忍一忍,我一定可以过的好。这种纠结让我很难受,像被撕裂开,每天都被折磨着,为了能好受一些,我预约了心理医生,想着他能开导我,但我没有真的去见那个医生,因为好像在踏进诊所的第一步,我突然豁然开朗了。是,我很清楚的意识到我有心理问题,可我的心,倘若自己不动,谁还能让它动?”
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不一定能说到她的心里,不一定能真的将她开导好,减轻她的压力,或许还会适得其反。心理问题终究是个主观问题,自己不想改变,谁都治愈不了。
“所以我就离开了,我不是病人,只是一时有些问题想不开,给我点时间我都能想明白。”
任彬遥喉咙动了动,把眼光从苏卓身上移开,看向远方。
他不能再看着她,他害怕此刻眼中的伤感被苏卓看去,平添一份情绪。
是啊,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病人,他们只是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他的苏卓很好,只是没人理解她的好。
苏卓的淡漠通透,冰冷忧郁,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枷锁,慢慢的锁住了她的心,也凉透了她的心。
“那,你想明白了吗?”任彬遥问道,内心再痛,他也微微带着笑,一点都不想再增加这浓重的氛围,可苏卓似乎总是比他要坚强一点,或许说,比他装的坚强一点。
她擅长变脸和伪装,哭过,脸上眼角有泪,却依旧带着淡淡笑容,即使是自嘲,可终究是在笑。
“没有,可能时间还不够长,我想不明白。但我已经学会了管理自己的情绪,学会调节自己的心理,这会让自己舒服不少。”
她的家庭,是她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或许在她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都不会想明白这个问题。
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是苏卓最宝贵的财富,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本领。她已经不怕所有苦,所有难,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刺激到她,虽然做不到一笑而过,但她已够洒脱。
“彬遥,人们都说,前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待,我们总会活成那个喜欢的自己。你呢,你有期待吗?你喜欢自己吗?”
苏卓拿起啤酒,收起情绪,当懦弱委屈的她不在,苏卓又是看透世事的潇洒女郎。
情绪自由,爱恨随意,不再回头,不必将就。
她追求过这些,却从未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