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熙在心中感慨着人生世事的兴衰无常，一旁的凌子默却显得淡然得多，他指着窗外，话语温和，充满柔情。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必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动辄以命相逼的胁迫，更没有纷繁复杂，乱人眼球的欲望。我喜欢这种纯粹的生活。”

沈言熙转身瞧着凌子默，心中则是对凌子默身处满是脏污的境地却能保持宁静、纯真的心境而感到敬佩。

“你要是喜欢，干脆重新住在这里就好啦！这个地方民风淳朴，交通闭塞，只要你换个身份，Z国人找不到你，新安会的人更不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可以安安心心生活在这里，然后娶妻生子！”

凌子默蹙着眉，目光渺远，久久未曾言语。沈言熙自觉她的话合情合理，并无半分不妥的地方，她不理解为什么凌子默会给她这样的反应，难道说他还有什么隐瞒她的事情？

“过去就是过去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到过去了。”

凌子默神色哀伤，叹息着转过身，朝屋外走去，步调沉重，身形落寞。

“我出去买些吃的东西，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

十年的江湖生涯，就算凌子默心地善良，也不可能没做过违法逾矩的事情，就算他没有杀过人，可走私、贩毒或是洗钱之类的违法勾当他定是做过不少。也许就像凌子默说的，他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沈言熙叹了口气，关上窗，回到床上，刚上了床，她突然想起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系过的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因为她的失踪而伤心抑郁到了什么地步。

如今她已经完全摆脱了新安会的控制，虽然还没找到赵振南的下落，可是给家人打通电话报个平安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阿普赛镇房屋密集但基础设施还算齐全，出了房门朝前走了没多久，沈言熙便在一处个人杂货店找到了一台公共电话。

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头儿，喝了点酒，心情好得不得了，不仅不朝沈言熙要钱，反而笑眯眯地朝她说：“小丫头，这电话你愿意打多久就打多久，不收钱，不收钱，呵……呵呵！”

感激与兴奋使沈言熙拨按键的手都在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按着按键，屏息凝神，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电话那边跨越大洋，远在京海的她亲人的声音。

“喂——”

电话那头说话的正是沈言熙的父亲，沈父不明所以，看着显示不出是什么地区的电话明显流露出一种极不耐烦的态度。

电话这边的沈言熙早已激动得泣不成声，再次听到分别将近三个月的亲人的声音，还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之后，沈言熙根本不能继续保持理智，如从前一样镇定地向电话那边的父母报平安。

“谁啊？”

问话的是沈言熙的母亲，与沈父不同，沈母的话语中透着几分焦急，似乎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不知道啊，对方……对方好像一直在哭。”

“言熙，言熙，一定是言熙！”

沈母泣不成声，哽咽着抢过电话，声音近乎嘶吼道：“言熙，你还活着对不对，你在哪里啊？你还在布达勒斯吗？妈想你，妈想你啊！”

“言熙，真的是你吗？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和你妈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赵振南也联系不上，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接你！”

“爸妈，我……我是言熙！我……你们还好吧？弟弟还好吧？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很快我就能回家与你们团聚了！”

沈言熙的声音激动、颤抖，恨不得一秒之内飞到她父母面前，飞回到那个陪伴她长大的小饭馆。

“言熙，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布达勒斯吗？喂？喂？”

沈父扯着嗓子朝电话另一边大喊，然而这通久违了的电话竟然在通话不到两分钟的情况下突然掉线了。

掉线不是因为信号不好而是因为沈言熙，因为她突然失魂落魄地松开拿着电话的手，任凭电话线拉得老长，最后将电话重重摔在了地上。

“下面插播一条最新消息：今日凌晨布达勒斯南部街区发现一名男尸，经查明其为Z国京海赵氏集团继承人赵振南。从街头闭路电视可看出赵振南卷入江湖纷争被江湖分子残忍杀害，四名杀人凶手已全部落网。目前此案已移交Z国领事馆，由Z国与布达勒斯共同处理。据悉此次事件是……”

什么？电视新闻报道的那名男尸是——是赵振南？怎么会是赵振南呢？一定是她沈言熙看错了，是她看错了，她还没找到他，她还没救下他，他怎么可以就被人残忍杀害呢！

沈言熙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视屏幕，尽管心中不信，却还是不忍错过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画面。

那个躺在墙角浑身血迹，满身伤痕，头被打了马赛克的男子穿着那日沈言熙与赵振南分别时赵振南穿着的衣服，身形仪态都与赵振南并无差别。

难道说……难道说她心心念念的赵振南真的遇害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沈言熙瞬间陷入深入骨髓的绝望，她像是个疯子一般跪倒在街头，死死盯着杂货店家的电视，嚎啕大哭。

她的脸颊因为剧烈的抽泣导致的缺氧而变得紫红，她的手脚冰凉，心口发慌，完全失去对于外界的感知，只沉浸在失去挚爱之人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她的爱人，可以与之相依到老的，只爱她一个人的爱人孤独无助地被人用利刃割破肌肤，戳烂心脏，最后丢弃在荒凉无人的街角。

而她，承受了赵振南无限的爱与关怀的沈言熙却至始至终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振南永远离她而去。

“言熙，言熙，你冷静点！”

凌子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宽大的手臂紧紧搂住沈言熙发抖的身躯，试图让近乎疯癫的沈言熙平静下来。

终于在一声深沉的抽泣声后，沈言熙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凌子默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