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方绾清和苏九桐睡得相当舒适,月上枝头才张罗好晚饭。
先前还有一些受潮的书经这么一晒,稍带着点儿的霉味全消散开来了,端端正正码在书桌上看的人心里欢喜的很。
方绾绾觉着这些书还是不够,还得多买些,知景就喜欢看书,待到他在学堂里面多认了些字儿,多懂了些道理,这些书就有用了,闲无事的时候都能翻开看看。
至于要不要把知景从贺易堂那儿先接回来,方绾清觉得还是不要的好,让他多在司令部待上一段日子,那里有最好的先生,有贺易堂在,肯定能把他教成一个博学多才的小先生。
考虑到自个儿有时候也会思念知景,方绾清决定隔两日就去贺易堂那儿蹭顿饭吃,反正贺易堂也答应了要做饭给她尝,她近些个日子把脸皮练的越发厚了,也不在意什么好不好意思之类的,只要意志够坚定,上哪儿蹭饭都不成问题。
这一招她还耳濡目染跟苏九桐学的,认识这么久了,你看苏九桐在她那儿蹭饭蹭的多么快乐,哪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意思。
所以嘛,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
方绾清心里想着想着都想乐了,一手拍在汤碗上,碗里的汤砰的一下全撒了出来,顺着桌沿儿往下滴,手也好不到哪去,半个手掌都烫红了,苏九桐直笑她,想吃猪蹄也不必这么赶。
方绾清一边捂着手,猛力吹,一边翻了个白眼瞪了回去,心说着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嘲笑我,还是人吗?亏咱们刚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转眼就忘了。
苏九桐笑前俯后仰,在快要笑断气之前,终于起身跑到厨房里接了盆儿水给她端到面前好好的泡了泡。
好在虽然烫红了但是并没有起泡,随手弄了点儿药敷上后没两日也就好了。
苏九桐近些个日子生意越来越好,可见是澄清后的报纸助他宣扬那些名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一回可倒真是赚的盆满钵满,方绾清见了都快流哈啦子,心里盘算着啥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么多钱。
苏九桐倒是一改往常是财如命的模样,主动让她捧些回去,方绾清见他这么热情,自然没有拒不收财的道理。
扬起手就是一捧,装了满满一袋子,笑的眼睛都快没了,回到家一数整整有好几百大洋呢,思来想去这个便宜占的有些大,怎么着都有些亏心。
话说的好啊,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何况是这么大一块馅饼,何况块馅饼还这么香,所以方绾清秉持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美德,隔日就去帮苏九桐打了下手。
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两人才逐渐闲了下来,方绾清挽着袖子手里握着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仰躺在椅子上瞪着屋顶发呆。
心里叫着苦,这一月可把她累坏了,跑前跑后,抓药捣药,时不时地还要做两顿饭,分身乏术的紧,若不是她在,苏九桐估计得累瘫痪。
本想着雇两个人一起干,但苏九桐认为,行医之事需得亲力亲为,方才可算得上积德行善。
当时方绾清就撇了嘴,说道:“你看看你床头的那些都快把地板压塌了的大钱,这算是积哪门子德行哪门子善?还有,明明好多事都是我帮你做的,你就只是亲力亲为的看诊,说这样的话半夜真的能睡着觉吗?”
苏九桐一边翻晒院子里的草药,一边故作深沉道:“非也非也,我赚的钱都来自于腰缠万贯的商贾之人,普通老百姓都收的少之又少的,就是简单的意思了一下!”
顿了顿,又续着说道:
“至于你嘛,不是自愿过来帮忙的吗?怎的开始抱怨起来了?”
方绾清一时哑口无言,给他比了一个人你说得对的手势,奋力捣着手里的草药,心里已经把他捶了个千百遍。
又是没说过苏九桐的一天,看来这口才还需得好好练练。
拉回自个儿的思绪,方绾清换了个侧身的姿势看着直愣愣瘫倒在地上的苏九桐,鄙夷地问道:“你干嘛?重活儿都是我来你有啥好累的?”
苏九桐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伸出两只手臂往前倾,像划船一样交错不停,悠然自得的说了句:“我在练习枭水呀!”
方绾清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抄起右手矮桌上的花生,利落的扔了过去。
“你练这个干嘛?”
苏九桐一个挺身想要站起来,刚到半空中又落了回去,揉了揉吃痛的手肘,解释道:“接了个大活儿,千里之外的玉白城有个富商请我去给他老娘治眼睛,报酬相当丰厚,还有洋车接送。”
方绾清瘪了瘪嘴,装起把瓜子儿,嗑了起来,心想着这也没说到重点上啊,半天还是没听出来这和学枭水有啥关系,于是催促道:“别铺垫这些有的没的,说点儿关键的。”
苏九桐坐到椅子上翘起个二郎腿,笑着道:“别急啊,这不马上就来了嘛。夏日将至,玉白城的人又好枭水,我总得入乡随俗一下!”
方绾清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问道:“就这?没别的了?”
苏九桐点了点头,穿起右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
方绾清继续追问道:“几时去?几时回?”
苏九桐心里估算了一下这次的行程,还是有些远,加之眼睛这个病得细水长流的治,于是保守答道:“明日去,月余回。”
方绾清想着,这么看来也算是挺长一段日子了,这一回估计苏九桐又能捞不少钱,自个儿不能光眼馋了,也得行动起来,凭着一身算命的功夫,指不定能比苏九桐赚的更多也未可知啊。
想到这儿,方绾清一下子斗志就起来了,拍拍衣裳站起身就往外走,弄的苏九桐看傻了眼,连忙道:“这么无情的吗?这就走了?”
方绾清伸出之手挥了挥,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只说了两个字:“回见!”
回到自个儿的院子,赫然发现贺易堂已经早早的等在那了,身穿一袭黑色长衫,素雅中带着威严,与往日不同,多了几分书卷的气息,洋溢着不一样的好看。
方绾清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换打扮了,不过这打扮也还挺好看,跟苏九桐全然是两种感觉,两人穿出的优势都各不相同,各自都别有一番韵味。
方绾清走到贺易堂跟前儿坐下,笑的眼睛弯弯,问道:“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换身装扮了?别说哈,还挺好看的。”
贺易堂听方绾清夸他好看,瞬间心情就愉悦了不少,但脸上还是装模作样的傲娇劲儿,回道:“好看吗?我还以为你只觉得某人穿长衫好看呢!”
方绾清全然没听出来这浓浓的醋味,依旧傻傻的笑道:“你是说苏九桐吗?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好看,反正就都好看。”
贺易堂不乐意了,板着一张脸,心里极其不想和苏九桐比较,可能这就是情敌之间水火不容的微妙关系吧!
方绾清见他脸色又变了,心中不禁失笑,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大个司令部里的司令,作为北平城最有威严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脸色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贺易堂见她脸上没什么反应,完全不顾自己有些生气,连忙又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这一月你待在姓苏的那儿怕是把自己弟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紧接着又补了更小声的一句:“真真儿是一个薄情寡性的……坏丫头。”
方绾清耳朵可尖的紧,刚还在心中嘲笑他来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在心中连声叫委屈,她哪里薄情寡性了?她坏吗?她多温婉可人的一个人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到弟弟!
方绾清一拍脑门儿,瞬间清醒,确实有好久没有去看知景了,怕是那小子都快委屈哭了吧?不会以为不要他了吧?
不行不行,得赶紧去送一下温暖。
方绾清拔腿刚要走,贺易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方绾清眨巴着大眼睛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贺易堂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
“你弟弟已经被我送进学堂,封闭式的,里面全是好先生,也有两个洋先生,只要他肯努力,能学到不少东西!”
方绾清听到这些第一反应是,那岂不是以后就没有多少机会见面了,这可不行啊,她可是会想她的小软团的。
小软团是她背着方知景给他取的外号,灵感来源于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就很软糯,睡觉又经常缩成一团,故名小软团。
贺易堂继续说道:“你若是要是想见他,就等三月一回的休沐日,反正你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整日和别人厮混在一起。”
方绾清听到这话连忙抗议:“我哪有,知景可是我的心头肉,我只是近日较忙罢了,疏忽了些,你莫要冤枉我啊!”
贺易堂腹诽,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跑去打杂吗,姓苏的难道连几个人都雇不起吗?哼!越想越气。
若不是他这一个月忙着处理公务,早就上门找他们不快了。
气完之后更加难受了,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丫头了,以前本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意,但自从苏醒后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贺易堂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胆一些,奋力甩开自己的傲娇劲儿,颤颤巍巍的问半句:“那我呢?”
后面半句没说出口,我是你的什么?
但有前半句已经足够了,想来是个人都是能听懂的,如果这都不答话的话,那就只能是假装不懂了,那他也能估摸出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了。
此时此刻方绾清的手还握在贺易堂的手里,这问的这么一句话呢,又是这么的暧昧,饶是她神经再大条,这一句她也是听懂了的,但是她又怕贺易堂不是那个意思,她给误会了。
该说点儿什么好呢?她虽然是喜欢他,但表露心意这事儿不是得男孩子来吗?她一个尚未嫁人的小姑娘,实在难以启齿。
挣扎之下,脱口而出了句:“你是个好人!救了我而且还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话还没说完贺易堂就气呼呼地打断了:“不谢,再见!”
这话明摆着是要气他呀,什么是个好人,什么救命之人,看来她对自己是没有一点儿心思,那还留在这里干嘛,还不如回去看报纸来的痛快,今儿个自个儿为什么要来找罪?
方绾清抬起被甩开的手,木讷的傻了半天,心想着自个儿是不是说错话了?这祖宗怎么这么大火气?
本来心里还有些甜丝丝的,一瞬间化为乌有了,这贺易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是气她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还是气她到现在还没有好好感谢一下他?
对了,这说不定就是在提醒她,还未报答他呢!
也不对呀,那为什么不等她说完。
方绾清想的脑袋都快要炸了,这个祖宗的心思真难猜。
算了算了,还是先快快乐乐赚一大笔钱再说!
方绾清隔天就在大门口摆了个算命摊,前几日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问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搞得方绾清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无语。
后来终于来了个大主顾,年龄嘛四十好几,圆头秃顶,半截胡须,膀大腰圆虎背熊腰,食指上还戴着金戒指,拇指上戴着玉扳指,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贼有钱。
奇怪的是这么有钱的人,身后也没跟两个人,就单单自个儿一个人来了,方绾清搭了条木板凳,请人坐下。
那胖老爷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挽起袖子,伸出一只大肥手,示意方绾清可以开始了。
方绾清摆了摆手,优哉游哉的吃了口果子糕点,说道:“小女更擅看面相,你想算点什么?”
那胖老爷收回自己的胖手,把刚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就一件事,算准了,给你一千大洋。”
方绾清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胖老爷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的在方绾清的摊子上摊开,里面是一对玉耳坠,看成色远不及他手上戴的玉扳指值钱,而且有一只还有些残缺,似乎是被火烧过。
方绾清打量了两眼,心下猜出几分。许是什么亲人的东西,又或者是爱人夫人啥的,这人估计已经失散了,不然也用不着拿着这个物件儿过来算命。
果不其然,那胖老爷紧接着就道出了原委。
“这是我亡妻的遗物,你只要告诉我,我如何才能找到她,这些就都归你了。”
说着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拍在了方绾清摆的桌子上。
许多大洋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对方绾清来说煞是好听。
只是这胖老爷说的话难免就有些吓人,既然是亡妻,能找到的也只能是坟冢了吧!莫不是还想找……?
胖老爷看着还算自若的方绾清更加欣赏的几分,前些年他说这些话连自称半仙儿的都吓得不轻,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儿意思。
方绾清带着些许疑惑闭上了眼,再次睁开已经能看到胖老爷的生平几十行了。
里面记载的大致内容是:
钱胡生于多少多少年,出生那一天父母双双亡故,乞讨十年,做苦力五年,遇到发妻李秘烟,辗转十余城偶逢奇遇,然后大火,发妻与一女子淹没于火海,尸骨无存,而后财源广进,孤独二十余载,娶无颜女续弦,相伴终老。
这么看来,这个钱胡的妻子是真真的没了,而且他自个儿也会再娶,找亡妻肯定是找不到了,劝他想开些再觅良人或许还有点儿用……只是这无颜女,真能是他的良人吗?
管他呢,这个钱胡也老大不小了,虽说有钱不愁找不到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但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心呀,说不定这个生平提到的无颜女就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未可知嘞。
方绾清拿捏出一副稳重的派头,对上钱胡的注视,不紧不慢地说了十六个字:“逝者已去,莫要强求,而后遇人,相伴白头。”
钱胡听了似乎有些失望,已经近乎浑浊的眼睛,溜了好几滴泪,本也没多老,却是这般样子,想来是相思成疾,作践了自己。
方绾清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钱估计也赚不到,好不容易来笔大生意,眼看着就要黄了呀。
钱胡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耳坠子包好,重新揣回了心窝子那里,似乎心中的苦闷绷不住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噼里啪啦的就说了起来。
“我亡妻为救我而死,我有了这些钱财又有何用,还不如与他远走他乡,过些平淡的日子,都怪我太贪心啊!作孽呀!”
说着越来越激动,还很拍了自己两下大腿,眼泪就跟不值钱的似的,刷拉拉的直往下掉,那叫一个痛哭流涕啊。
方绾清听他话里的意思加之自己所看到的突然来了些兴致,这奇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遇?为什么会无故大火?另外一女子若没几分关联为何出现在他的生平?为何他妻子死后他突然就家缠万贯了?
钱胡可能觉着在大街上哭不好,注意到旁边看戏的目光,于是一把擦了眼泪,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有愧啊!若是能再来一次,我啥都不要了,那年我就不该进那山洞,没进那山洞就不会发现那么多财宝,也不会惹起陈秘烟的灭口贼心,君儿也不会死!”
方绾清听的有些蒙了,钱胡这意思,火是李秘烟放的?那李秘烟怎么也死了?还有,君儿是谁?
等等,方绾清把这一桩事的始末重新捋了一遍,得出一个答案。
当年知道洞中财宝的有三人,李秘烟,钱胡和君儿。钱胡爱的人是君儿,钱胡从山洞中回来第一时间就把发现财宝的事情告诉了君儿,没想到被李秘烟听到了,于是李秘烟就想放火杀人独吞那些财宝,可没想到因为什么变故她自个儿和君儿被关在了火海。
至于这个变故嘛,目前还猜测不到,而钱胡生平里面提到的女子应该就是君儿。
方绾清思索了一番,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
“你,李秘烟,君儿三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故事?”
钱胡见方绾清一下脸严肃,不自觉就想答话:“我是君儿家的苦工,与君儿见面实属意外,但那次意外让整整失眠了三个月,我满脑子都是她,做事儿也有些恍惚,算是一见钟情吧!后来君儿家被土匪占了,一家老小就剩我和她还有李秘烟逃了出来。”
“李秘烟是君儿她娘跟前的丫头,她跟那土匪头头其实沾点儿亲,那土匪早年就觊觎君儿家的钱财,李秘烟在君儿家其实是为了里应外合,至于她为什么也跟着我们逃出来,是因为她那表哥头头被其他土匪暗害了,当天她才知道这么回事儿,但事情已经晚了,土匪见人就杀,她为了保命只能逃窜。”
“后来,我们躲到了城外的破庙子,这李秘烟不知怎么又搭了条线,结识了另外一个土匪,哥哥前哥哥短叫的可亲了,还让他们带头逼着我和她结亲,那时候她早和土匪睡过好些时日了。”
方绾清愣了一下,心中想着,惨还是你惨!
钱胡继续道:“我爱的是君儿,肯定是不从的,于是他们就给我灌了药,架着我拜了堂,第二日醒来……但无论如何,在我心里,那妻子就只有君儿一个人。”
方绾清继续问出了第二个疑问。
“听你这么说,君儿应该长得挺好看的,那些土匪和李秘烟都有一腿,那君儿……?”
方绾清觉着这个问题好像是不怎么好,但她想了解当年发生的事,实在忍不住就问了出来,害,若是他不想回答,她也不会追问,毕竟大概也能猜测出来。
只是钱胡的答案,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钱胡说:“我们三人躲避土匪的时候,君儿不幸划伤了脸,落下了两道可怖的疤痕,那些土匪避之不及,哪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样,君儿才保住了清白。”
方绾清了然地点点头,姨夫原来是这样的模样,继续问出第三个疑问。
“李秘烟放火杀你们,怎么反倒自个儿死了?”
钱胡眸子里闪烁了两下,似乎想要隐藏什么,思考了良久,才继续道:“她那是自作自受,可怜了我的君儿。”
方绾清见他故意逃避这个问题,将来这里头似乎还有什么隐情,但也无所谓,不说就不说吧,她想知道的事儿也大概差不多了。
看样子,这个叫君儿的姑娘并没有死,钱胡生平中提到的这么一个无颜女,大概就是君儿了。
想来算算年头,钱胡一个人也过的有二十余年了,近两年君儿就该出现了,看来她这1一千大洋是赚定了呀。
方绾清悄悄偷笑了一番,摆出一副正经模样,语重心长的说道:“或许,君儿没有死!”
钱胡听到这么一句话,眼睛都亮了,直愣愣地站了起来,激动且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
方绾清稳重的点点头:“我从新帮你算了一卦,她还没死,你们不是之后便能重逢。”
钱胡激动得眼眶子里涌起了泪花,反复确认道:“真的?”
方绾清肯定的回答道:“真的!”
钱胡一把抓起桌上的钱袋子往方绾清手里塞,方绾清被他这么热情的塞钱惊了一大跳,只听钱胡说道:
“先生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斟酌了好久我才敢来的,就怕算出来的结果再伤我心,好在她没死,有先生这么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多谢,这些钱你快收着,他日我们重逢一定带着大礼前来道贺。”
方绾清听到还有大礼,满意的很,心中偷乐,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静候!”
钱胡走后方绾清的生意越发的顺畅起来,小到普通老百姓,大到显贵,忙的不亦乐乎。
之前的忙碌是替苏九桐赚钱,现下的忙碌是替自个儿赚钱,相比之下,全然是两种心境,这感觉,实在爽乐。
期间贺易堂也来了好几回,不过一直都是远远站在街角望着,半刻之后他又走了,后来方绾清干脆在街角放上张桌子外搭一张凳子,好让贺易堂能有个座儿坐会儿。
贺易堂起初看到这么一幕,还有些疑惑,待到方绾清替别人算命之余抽空给他递了个眼神儿后,他才晓得,原来这座儿是给他备的,桌子上还有些瓜果点心,只能叫人说一句实在周到。
贺易堂满意地喝了茶吃了几块糕点这才回了司令部,扎身于半人高的公文。
每日都在思索,方绾清那个坏丫头今日又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叫坏丫头呢?因为,偷心而不自知,还总伤他几次。
这一月过的相当之快,苏九桐抱着钱箱子回来的时候,方绾清正在自个儿屋子里挖地道呢,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钱赚多了,得找个地方好好收着。
苏九桐见她这么做,自个儿心里也有些发热,他也赚了不少钱,得藏着,但是他又不想在自个儿院子里挖地道,毕竟这院子他早想卖了。
死过人,住的极为不舒坦。
于是说干就干,半月不到就把之前那出院子卖了出去,虽说亏了点儿,但好在自个儿已经捞了不少。
院子卖了之后,苏九桐搬到了方绾清那里,没住几日,就被贺易堂“请”到了司令部,美其名曰:“地儿大,屋子多,整好分他一间。”
方绾清觉得贺易堂这安排实在合理,在外人看来,苏九桐可是多了个大靠山,也不会有不识趣儿的,跑到司令部闹事,他去了司令部自己也落得清净,简直两全其美。
只是呢,方绾清还是太年轻了,苏九桐即使是住到了司令部也丝毫不影响他每天来蹭饭的决心,还顺带着把贺易堂也招了过来,苏九桐在方绾清的院子里待到多久,贺易堂就待到多久,甚至不惜晚上熬夜处理公文,也要跟他死耗着。
可怜方绾清都快成老妈子了,每日换着法儿给他们做好吃的,更甚的是,他俩把脏了的衣衫也拿了过来,让她代为洗一下,当时她就不干了,踹盆儿走人,回屋睡起大觉。
留贺易堂和苏九桐自个儿在院子里,折腾那半人高的脏衣裳。
后来两人也学聪明了,随时带个小兵儿在身后,方绾清吩咐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其名曰锻炼身体,磨练意志。
突然有一天,贺易堂反应过来,兵是他的兵,占便宜了的只有苏九桐,真是令人郁闷至极。
近日,方绾清迷恋上了听说书先生说书,一有空就跑到茶楼里去坐着,饭菜也做的少了,人不到天黑不着家了。
对于吃惯了她做菜的贺易堂和苏九桐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坏事,两人之人同仇敌忾,琢磨着法子把方绾清这一爱好给彻底斩断。
苏九桐提意让贺易堂把全城的茶楼端了,把说书先生都赶出去,但这么做似乎有一些不太厚道,提议作罢。
贺易堂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终于得了个妙招,想让方绾清老实待在家里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人病了,方绾清就没那心思出去溜达。
贺易堂和苏九桐两人合计了一番,觉得这个法子甚好,于是贺易堂开始装病,苏九桐在一旁打配合,说的什么大伤之后烙下病根啊,心中郁结呀,还有些许隐性病因,总之一句话挺重的,需要有人照顾。
方绾清对于这一番话起码信了七八分,但是苏九桐那副关心贺易堂关心的不得了的样子,实在有些反常,于是说道:“你平常也闲来无事,又住着人家的屋子,你咋不光顾他一下,更何况你是一个大夫,医者仁心,肯定比我照顾的更好,好,就这么决定了!”
贺易堂见这个方法不奏效,立马开始演了起,胸疼腿疼的,想要添油加醋博取同情,苏九桐见状连忙烧火加了把柴,道:“你看看,这多可怜啊,好歹救过你又帮过我们,我是平日里还有病人要诊治,要不然就留下来照顾他。”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啊!
贺易堂干咳了几声后,故意激将道:“你若是实在不愿,也不勉强,反正司令部人多,能有一个能照顾……”
方绾清立马打断他:“别别别,还是我来吧,你这伤要好生将养着,司令部里都是些大男人,出粗枝大叶的,莫要把你病情更加重了。”
方绾清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这还是第一次瞧见贺易堂示弱,想来以他的性格若不是身上过于伤痛,也做不出这么一番模样。
不就是少听会儿书吗,病总会好的,忍一段时间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戒掉这听书的瘾,她可在听说书人说出这一事儿上花了不少大洋了,一到精彩地方,她就忍不住要打赏。
若是能戒掉也好,平日里就能少花点儿钱了,这些钱可都是她忙忙碌碌才赚来的,她心疼。
贺易堂见事儿成了在心中偷乐了一番,苏九桐的开心就更加溢于言表了,整个嘴都快咧到耳朵那里了。
装病的这段日子,贺易堂干脆就住到了方绾清这里,苏九桐借着要每日替贺易堂把脉的缘由也顺顺当当地住了下来,一时之间,方绾清总觉着哪里不对,怎么了老有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
但想来想去,骗就骗吧,万一是真的嘞。
这一住就住了三月,好在司令部也没什么事儿了,贺易堂乐得自在。
早些时候他曾说他山珍海味吃惯了,其实都是胡诌的,不过是要气气方绾清,平日里司令部里的亲兵吃啥他就吃啥,这些天方绾清做的东西可比司令部里头的好多了。
比起自己的手艺嘛,还是差上一截,有机会一定要在她面前露一手,让她知道谁才是打得了硬仗做的了姜汤的好男人。
比起苏九桐那个花里胡哨的小大夫,自己可要厉害多了。
方绾清算着日子,方知景的休沐日快要到了,兴冲冲的买了糖葫芦糕点和不少小玩意儿,外加两身新衣裳,红光满面的去接了方知景回家。
关上门儿在院子里,对着方知景又是抱啊又是揉脑袋的,亲热的很,搞得方知景都有一些应接不暇。
贺易堂在一旁调侃道:“你这副模样做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都散了好几十年呢!”
苏九桐摸着下巴,故作正经地搭话道:“你这么说,还真有这么几分意思哈!”
方绾清把糖葫芦啊方糖啊果子糕点啊直往方知景手里塞,也不管他的小手能不能拿下,心想着拿不下捧着就好了呀。
然后歪着脑袋对贺易堂和苏九桐问道:“你俩啥时候唱起双簧了?”
贺易堂立马反驳:“没有的事儿!”
苏九桐也插着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方绾清被他们两人的样子逗笑了,也不说什么抱起方知景就往屋里走,走到门槛儿的地方见贺易堂和苏九桐还楞在原地,于是笑着喊道:“愣着干嘛,进来吃饭啊!”
贺易堂低头笑了笑和苏九桐同时答道:“好!”
两个人像是你争我赶一样齐刷刷地冲进了屋里,四个人围坐在一大桌子饭菜前,除了贺易堂和苏九桐时不时互相你来我往一句,也还算是其乐融融。
乱世折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