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南辽小镇，一路南下，到第二日天明，南风和北寰二人已不知身在何方。

“且沿着路走吧，总归会到南辽的。”

南风并无所谓，北寰轻摇折扇，权当附和。

二人身体特殊，不死之身？

说来有些骇人听闻，南风权且可以当做是曾附身于己的神明馈赠，北寰却只能归咎于梦里影影绰绰的夙夙。

因此两人出门几乎不带侍卫。

又死不了，带了侍卫，万一真有人有心刺杀，不过平添几具尸体而已。

“直接回王都？不再四处打打转？”

北寰问道。

南风啜了一口酒，想了想：“那便去一趟苍山吧，十三年不曾去过了，去见见故人。”

“世间哪来那么多故人？”

北寰脱口而出。

脑海里浮现出少女说这话时的不以为意，兀自笑了，改口道：“去便去吧。”

他知道她不是夙夙，但总归是个故人。

故人啊，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有机会，会再见的。

南风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转变，已经有些醉意了，车窗外一片雪白，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隐约记得，白衣和苍河。

.......

面前一片白茫茫的草原，东方笑脑袋有些蒙圈。

印象里和阿折哥哥北上的时候不是这副光景啊，必经之路该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有她结识的草原兄弟，有美味的桑菊酒和烤全羊。

天生没有方向感的东方笑跟着魏初准备的地图，成功地绕过了记忆里的一切。

“我靠！！！”

东方笑停了马，在河边的雪地上站着踱步。

马儿在喝着河水。

若是不远处就是家乡的话，这倒是一副好光景。

可问题是，不远处，以及远处，入目皆是一片雪白的荒原。

东方笑眉头紧锁，空气有些冷，似是要下雪了。

西辽的大寒，应该就要来了。

思索中，一声马蹄将东方笑唤回现实。

转身一看，是铁六。

“......你怎么跟上来了？”

东方笑下意识往铁六身后看，没有马车的影子，心里一松，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落落。

“做菜不好吃被主子赶过来了。”

铁六无所谓地耸耸肩：“小郡主你可不知道，我们主子走的那条路啊，沿路都是小部落和镇子，主子可喜欢西辽美食了。”

东方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刚刚心心念念的就是烤全羊和桑菊酒啊。

一杯带着清冽香气的桑菊酒入喉，配上撒了自然和辣椒粉的烤全羊，搬一把竹椅和一群人坐在雪地中，点上篝火。

什么叫人间至味？

东方笑笑的眉眼弯弯，语气怎么听都带点威逼利诱的意味：“那你可知道路线？”

铁六顿了一顿，随之摊了摊手：“我要是知道就悄悄跟着了。”

东方笑刚扬起的眉梢瞬间落了下来，随手将手上的地图往河里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着：“没劲！没劲极了！”

“小郡主，”铁六好心提醒：“您刚刚把地图扔了。”

“嗯。”

她故意的。

但她没说。

“我不认识路啊。”

铁六小心翼翼说道。

我也不认识。

她也没说。

片刻之后，眼见地图越飘越远，沉默的东方笑终于吐出三个字：“你去捡。”

铁六：“.......”

小郡主你和主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欺负人啊。

但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去捞不是。

还是被西辽王金尊玉贵养大的小郡主，女孩子在冬日里的河水里站着以后怕也是要染病的。

最后铁六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站在冬日里的河水里捞上来了已经湿漉漉看不清的地图。

“那个，铁六啊，我们还用么？”

铁六：“......”

到底没有用上地图，两人骑着马凭着感觉往北边策马奔去，终于到了一个小小的部落。

西辽人大多热情和善，但越向北对外邦人的敌意越重，东方笑刚想表明身份，便听见不远处有人议论。

“听说北雪山塌了？还在雪山底下发现十几具产妇和孩子的尸体？”

“是啊，说是王上十三年前带回来的小郡主的命案。”

“不是说是吾王的命案吗？”

“你瞎说什么？听闻北部雪山下地牢里还囚着几百个十三年前的叛军家属呢，吾王善良如此，定是那外邦来的小郡主犯下的。”

“也有道理，是不是十三年前西辽王族都迁到西部了？莫非也是因为这小郡主？”

要我看啊，这哪是小郡主啊，简直是影响一国命脉的灾星.......

“姑娘，姑娘，”

东方笑一阵怔愣，面前晃动这妇人的手。

“姑娘，你想什么呢？外面天气寒，热水捧来就凉了，不若进屋喝了再走吧。”

东方笑生的清澈可爱，让人不自然卸下防备。

她笑的眉眼弯弯：“不用了婶婶，您这有酒给我兄妹二人带着吗？我们就不叨扰了。”

兄妹二人，夫人看了一眼生的讨喜的铁六，也笑了，不再拉他们，只进屋取了一坛酒，外加一双干净的靴子来递给铁六：“喝酒暖身，换双干净的靴子吧。”

“谢谢婶婶。”

铁六结果，东方笑乖巧道谢，屋里男主人沉声喝到：“大冷天的快进来，别理那些个陌生人。”

妇人应着，不好意思地朝二人笑笑：“北部雪崩，听说今年冬天过了明年是大灾之年，现在各家各户都有些人心惶惶，对陌生人也格外害怕，你们不要介意。”

东方笑点了点头：“知道的。”

“好了，你们要去北方，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好了，路途上还有些小部落，不要停留，大约一日脚程足够。”

妇人好心提醒，直至屋里男人声音再次传出，才略表歉意地转身进屋。

妇人进屋之后，东方笑的表情瞬间落了下来。

铁六小心翼翼道：“小郡主，你还好吧？”

“我没事。”

东方笑牵着马带着铁六往前走的远了些，直至看不见那个部落，才停下来，打开酒坛。

不是熟悉的桑菊酒。

是她不曾尝过的辣口烈酒。

东方笑呛了一口，还想再喝，铁六赶忙拦住了她：“小郡主，该赶路啦，别喝晕在这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