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昇苦口婆心道,“还烫着呢,你看,还冒着烟呢。”
姚织星不满地丢下勺子,赌气道,“烦死啦,那我不吃了。”
辰昇举起自己勺子敲了下她的头,“谁让我教她好好吃饭来着?那你什么都不听我的,我教个什么劲?”
被敲打这么一下,姚织星回过神来,又厌恶起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的自己。肯定像个饭桶一样吧。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转为委屈和失落,突然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辰昇看她暗淡下来的表情,心里很是难受,他舀起一勺汤,认真地吹了几下,递到姚织星面前。
他微微笑着,轻声道,“吹一吹再喝就好了。”
“我,是不是,像个饭桶一样?”姚织星没有接那勺汤,“一吃东西就得意忘形,活该我胖。”
她避开辰昇的眼神,匆忙拭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辰昇摇摇头,“没关系的,叫你慢慢吃不是为了看起来优雅,而是为了好好品味。只有真正品味了食物,才能满足,才懂怎样享受美食。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急切地想瘦下去而苛责自己,也不会因为过分沉溺而放纵自己。太松或太紧,都会造成压力,把握好自己的度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人的‘度’都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吃几口就饱了,有的人强行压抑自己少吃,后来又不得不通过非理性的方式补回来,也就是‘暴食’。现在,你的‘过饥’和‘过饱’失衡,最重要的是找回自己的‘度’。”
姚织星唇角一勾,颓然道,“你这么一说,听起来都是命了。我这样天生贪吃的人,没办法强求自己变瘦了?”
“当然不是,”辰昇说,“所谓的‘度’就是你的习惯,习惯当然能改变,只不过需要很长时间去改变。就像弹簧有一个惯性系数,你越用力、越快速、把它压得越低,它反而会反弹得越快越猛。这并不能说明你没有努力或是没有能力,而是你发力的方法错了。如果再有耐心一点,积年累月地按压它,即使是再硬的弹簧都会被压弯的...”
“哦不对,”辰昇笑眯眯地改口道,“压扁的。”
姚织星看着辰昇聚合的两个手掌,禁不住笑了,“骗人吧你。”
“是不是骗人,跟师傅我多练练就知道了,”辰昇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姚织星没搭理他,而是自己默默用勺子舀了汤,吹了几下,然后送到口里,醇厚鲜香的温热的汤像一条丝滑的绸缎流入喉咙,唇齿留香。
她喜欢吃很烫很烫的东西,她贪恋那种食物在口中灼伤自己的感觉。这种喜好源于自己很久以前,容易郁结于心的时候。那时候孤独的自己无法将情感倾诉给任何人,越来越多的将苦闷埋在心里,很多很多时候,那些情绪卡在喉咙那里,酸涩又顽固,让人痛苦万分。而能够替自己疏通淤堵的,只有滚烫的食物。
早上是滚烫的豆浆,中午是滚烫的汤面,晚上是滚烫的姜茶,她明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可是偏偏欲罢不能。那是自虐,也是自我救赎。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能短暂给自己几秒的自由,如熨斗一般熨平喉咙,终于让清爽的空气透进来,让自己得以呼吸。后来即使那种苦闷消减了许多,自己也改不掉这个习惯。
用勺子舀起汤,吹吹,喝下,姚织星机械地重复了几次,突然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劈里啪啦落进碗里。姚织星想起自己过去的日子。那时候,她一边疯狂地虐待自己的胃,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
谁都可以,救救我吧。
无声的求救,只能说给自己。她知道自己很难坦诚地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那么心底的那个声音,到底是在向谁呼救呢。
是你吗,辰昇?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笑着对辰昇说,“是这样吗?”
“是这样。”他说。
他们安静地吃着,有时候会一齐赞叹某一道菜独特的味道或新奇的造型,有时候因为抢最后一块豆腐而用筷子打起架。
在这样高的楼层,周围没有任何建筑能阻碍射向窗户的阳光,桌子上的光亮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挪动着,从姚织星这一侧,慢慢挪到了辰昇的身上。他一半脸在阴影中,一半脸在阳光下,偶尔露出自恋的笑,每个表情都像一幅画。
正吃着,两个大学生模样,打扮很可爱的中国女生凑到他们桌旁,“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不是...?”
两个人看这家店没什么人才没特意叫包间,没想到就这样还是被认出来了。姚织星想逃,又被一个女生堵在座位上无路可去。只好头别到一边面对窗户,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辰昇把鸭舌帽稍微抬高了一点,礼貌地冲她们微笑。
其中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激动地小声道,“没错没错,就是他。”
“您是不是在《翎炙木》里面演南大少爷的随侍的那个?”
姚织星在一旁不时偷瞄着辰昇的表情,不由得好笑,人家不仅不记得他名字,连他演的角色的名字都不记得。
辰昇带着谦卑的笑点点头道,“你们喜欢这部剧吗?”
“当然了,还有谁没看过吗。”她们笑着道,“那我们能跟你合张影吗?”
辰昇犹豫了一下,略显为难地道,“只要我女朋友不介意的话。”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哪里有什么女朋友?他女朋友来了?姚织星莫名其妙地看看周围,也没来什么人啊。
“织星。”辰昇温情款款地点了姚织星的名,诚恳地投过来询问的目光。那两个女生也看向自己。
姚织星一瞬间头皮发麻,在大脑中穿行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为什么这么说啊,我招他惹他了?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蛋,我要打爆他的头!不过他演技倒是挺好,说起瞎话都这么真诚....
在座的仿佛都在等自己一个答案,姚织星倒是许久没有觉得自己的话如此有分量。“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磕磕巴巴道,“拍..拍吧,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