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停在停车场的车,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打开手提示波器的开关,心跳加速,因为这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一旦供电监视显示器的线圈和发信器被拆除,这次的计划便毁了。
但是,这份不安随即消除。液晶荧幕上出现的亮点和上次一样缓缓移动,没问题。这么一来,一切系统均以就位。韩建树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关掉示波器的开关。
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近九点。从病房窗口透出的光线一一消失。因为这次的骚动,住院患者大幅减少了。听周丽娜院方最近不会进行大手术,所以此际加护病房没有病人。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校不,甚至可是超乎预期。构思这项计划时,他甚至考虑到在最不理想的情况下,不得不有所牺牲。
韩建树打开车上的烟灰缸,他把这个当做卡片海不过最上面放的不是卡片,而是一张照片。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那是在他房间里拍的李春花,她没化妆,扮着鬼脸正把洗好的衣服收进室内。
看起来像不像太太?她的这句话至今还留在韩建树耳畔。
若不是那场不幸的意外,她现在应该是韩建树的太太。尽管不知道她会花几分力气在家事上,但他们一定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栋正在兴建的大楼标榜具备划时代的防震装置,我要去采访她出门前这么,还为撩到工地拍摄许可而雀跃不已。
韩建树没想到她会爬上兴建中的大楼,不过也不感到意外。李春花深知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在做女性相关采访时,她备受重用,但也抱怨过常因女性身分而不被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她也想努力留下不输给男性的表现。
她一定是太逞强了,这一点韩建树可以想象。她一定是为了表现胆识,不让别人看轻,才自告奋勇,结果失足跌落。李春花极有可能这么做,韩建树心里明白。
是她自己不心,也许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这个国家的急救系统仍竭尽全力抢救。事实上,救护员已尽了最大努力,一将她抬上救护车,便以最短距离驶向最可能救她一命的医院。路上车多也好、遇到红灯也好,一概不管。其他车辆都必须让路,让救护车优先通校国家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却有车子动不了,驾驶员一定不知如何是好,要责怪他也未免太苛刻了。那辆车买了不到一年,最大的卖点是以最新的电脑系统将引擎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车子熄火,通往医院的那条路塞车。救护车绕道,因为未及早送医的患者因而被延误。李春花就这样死了。
韩建树之所以会接到告知噩耗的电话,是因为警方根据李春花手机里的通联记录,得知韩建树是她最后的联络人。据,这是警方在联络不到死者家人时最常采用的方法。
他在医院里看到李春花,那张脸实在不像她,肿胀且扭曲变形,但耳上挂的那副耳环的确是韩建树送的。
韩建树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记得警察和院方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机械式地应对,或许心早已死了。
几个时以后,李春花的双亲从河南赶来,两人脸上带着泪。母亲那双与李春花一模一样的眼睛又红又肿,韩建树看了也泪流不止。
不久,警方便找到了熄火车的问题。还有其他地方也发生车祸,车商坦承过失并负起责任,社长召开记者会,在电视上鞠躬道歉。
李春花的父母对有马毫不关心。韩建树曾向他们提议加入受害人团体,但他们并无意愿,表示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大声嚷嚷,会被外界认为只想要钱,他们不愿这么做。实际上,韩建树打电话到受害人团体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询问,反应也不太好。
他也逐渐死心,只好看开了。制造商的不良品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到最好,产生瑕疵的机率也不可能是零。更何况汽车厂商比谁都清楚,乘客的生命都交付在他们手上。
然而不久,情况便有所改变,因为一个工作上有来往的技师,告诉他一个惊饶内幕。那个人任职于集成电路板品质保证系统出问题的那家设计公司。
“我不敢得太大声啦,不过那其实是整个组织的犯罪。”他面色凝重地道。
“怎么?”韩建树问道,女友受害的事他当然没提。
“我们交的品质保证系统没问题,这一点交通局也查过了。有问题的是使用方式,不按照正确方法操作,再优秀的系统都发挥不了功能。”
“听有马的确没有按照正确方法操作,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制造部部长自行下令的结果。”
那名技师摇摇头。“责怪他们就太无情了。他们被上面要求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生产数量,而且这个数量是为了配合总经理临时想到的促销活动才决定的。上面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提高产量,无可奈何只好简化品保系统,因此产能的确受到这套系统的限制。可是,这种作法很危险,因为有马使用的集成电路板不但结构复杂,品质也不稳定,必须通过严密的系统检查。系统放水,产能固然可以提高,相对的劣质品流入市场的可能性就变大了,这是一定的。”
“可是,有马的头子不知道这件事吧?”
技师这次摇摇手。“怎会不知道。他们订的目标数值,不简化品保系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件事他们应该跟总经理报告过好几次了,总经理虽没同意简化系统,可是也没要降低目标数值,这等于强迫他们放弃品质保证。万一出了事,就可以用这招来规避责任,实在很差劲。”
韩建树一脸不感兴趣,但心中已燃起熊熊怒火,只觉得自己太老实了。
原来,李成峰丝毫没有意识到乘客的性命托付在他们手中,多卖多赚的贪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李春花救回一命的机会,就被这种无谓之事剥夺了。
救护员和医生都尽力了,他们试图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因为一个老人遗忘了自己的使命,使他们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