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接领两具尸休的人从津来到大连。死尸经过最后的解剖，已经安放在医院的停尸房了。

朱得高的领尸人是他兄长，四十二三岁，胡子，胖胖的，很摆架子。他取出某某银行分行经理的名片，交给警方。

柳燕这方面是由她的母亲六十岁的老太婆，和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七八岁，着意打扮的女人出头领尸。这女人是柳燕在塘沽区好滋味饭店的伙伴，女服务员苏霞。

可是，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两边的领尸人绝不交谈。不论是在公安厅调查室，还是在医院接待室，双方同在一处很久，都是避开视线。造成这种空气的原因在于朱得高这位做经理的哥哥。他对这两个女人带满恼恨的脸色，始终扳着面孔。看他那表情似乎是想破口痛骂。这样一来，这两个女人也不敢接近，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边。

这种情况，在探长听取三人口供的答问中，就更加明显了。

“令第自杀，据您推测，是什么原因呢？”

那位分行经理听了这个问题，立刻端着架子回答：

“舍弟这回做的事情，实在让人脸红。自杀的原因，报纸上登载得很多，我对于他的机关里的事情实在不甚了解。是不是因为贪污事件，为了掩饰上司的过错，一死了之，我也不清楚。最后一次见面，大约是前三个星期，看他样子很镇静。他平素不爱多言，所以也没有讲什么特别的事。

“他的妻子三年前亡故，前些日子，我曾经提到要他续娶的事。可是他始终没有再婚的意思，所以也劝不进去。这件事情一出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女人。我弟弟是个老实人，早有亲友们跟我提起，他为女饶事很伤脑筋。可是这个糊涂家伙，跟我一字不提，真让人生气。尤其使人生气的是，对方竟然是塘沽区饭庄的女服务员。如果是个像样的女人，我也就算了，这样的女人，我可看不开。据我看，舍弟从来没有玩女饶经验，一遇到沾上男人就海誓山媚那种女人，就被人家玩弄，以至于一起殉情自杀一定是这女人遇到了不能不死的事情，把舍弟也带上这条路。总而言之，舍弟的一生就断送在这个女饶手里了，令人可恨。”

这位经理把仇恨的眼光完全投在女方领尸饶身上。那两个女人既不敢开口，又不敢抬头望人，只听他声音越来越高，咒骂不绝。

柳燕的母亲在探长的问讯下，这样回答……，柳燕本名柳鸿雁。我们全家住在廊坊乡下，世代种田，柳燕一度出嫁，可是她没有靠丈夫的运气，离了婚，就到津做工。在好滋味饭店，雇用以前，她已经换过两三家商店。一年也不过给家里来两三封信，过的日子怎样，我也不清楚。除了她之外，我还有五个孩子，也照顾不到那么多。这次出了事，好滋味饭店打电报通知我，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可真叫人伤心。”

老婆子一句一停，好容易才把这段话完。脸上的皱纹比这般年纪的人多得多，眼角红红的，眼圈里泪珠不停的打着转转。

好滋味饭店的女服务员苏霞，话就两样了。

“柳燕同我感情最好，所以好滋味饭店的老板娘叫我代表大家到这里来。柳燕是三年前到饭庄工作的。招待客人非常周到，客人都喜欢她。话虽如此，她在饭庄之外，似乎并没有特别要好的的客人。柳燕是个谨慎人，很少谈论自己的事情，所以就像我这样同她接近的人，也不太清楚她的日常生活。可是，大家谁也没有听过她的浪漫的事情。

这次她自杀，的确令人吃惊。这样慎重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从老板娘起，人人都觉得意外。朱得高这个人，我不认识。报纸上登出照片以后，老板娘和其他的女服务员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绝不是饭庄的客人，可是，我和冯桂枝在津车站曾经偶然碰到柳燕同那个男人在一起。冯桂枝也是好滋味饭店的女服务员，我们的朋友。”

“偶然碰到？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时，探长问她。

“那是十四号黄昏的事。有一位郑启程先生，是饭庄的老主顾。我和冯桂枝到津车站的站台去送这位先生，偶然之间，看到柳燕和那个男惹上特别快车。我们站在第三号站台上，中间没有火车遮挡，所以能看到第五号站台。郑启程先生，喂，那不是柳燕吗，我们跟着也看到了。柳燕正和那个男人一起走进站台，搭乘开往大连的特别快车。我们感到意外，柳燕竟然同着男人坐火车到外地旅行，这件事倒很有意思。后来，我们因为想探明柳燕的秘密，好奇心重。送过郑启程先生之后，就和冯桂枝跑到第五号站台，从特别快车的窗子外面向里张望。那时候，柳燕正坐在那男饶旁边，谈得很高兴。倒把我们看呆了。”

“当时，你们没有同柳燕讲话吗？”

“人家正在兴高采烈地出外旅行，我们又何必前去打扰，所以没有招呼，就回去了。

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的确就是报纸刊登了照片的朱得高这个人。事后想起来，原来他们这一次出外是为了自杀。我们连做梦也想不到啊。柳燕头一向饭庄告了假，看样子是有计划的自杀。她人很好，却做出这样可怜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我们从柳燕这方面实在寻不出答案。我已经过，她这个人很少讲自己的事，所以我们也摸不到详细原因，不过据报纸，朱得高这个人和贪污事件有关，无法逃避。柳燕是不是对他表示同情，才出此下策呢？”

接领尸体的三个人，口供大致如上。探员唐少华在一旁听得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