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裳，鹤相思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来了。”

顾佐双手不自在地在腿上摩擦：“嗯。”

鹤相思坐下来，一如之前那样给他倒了杯茶：“昨日才进宫，今日又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顾佐摇头：“这次是太子殿下召朱能入宫的。”

“太子？”太子殿下为何召朱能入宫？

顾佐仔细端详了她片刻，道：“怎么精神不太好？”

鹤相思抿唇，没有说话。

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没有秘密，什么都能被他看出来。

鹤相思殊不知是因为她在他面前很放松，所以才会被看出来。

顾佐学着她之前打趣他的样子和语调：“怎么，不信任我这个朋友？”

这件事要怎么开口？

鹤相思有些难为情，总不能一开口就说皇上好像看上我了吧？

这听起来也太自恋。

她的犹豫，让顾佐眸光一黯……

她这么不相信他吗？

就在他的心越来越沉的时候，鹤相思开口了。

“嗯——今天皇上责罚了李美人。”

顾佐一瞬间打起精神，听她说。

鹤相思续道：“是因为我……”她又顿了一会，“皇上还和我说了一些话，有些奇怪……”

从她的语气里，顾佐察觉到了不正常，虽然他也未经历过男女欢喜，但是毕竟他也是个大男人，不是鹤相思一个小姑娘，懂得比她多：“你可曾在皇上面前摘掉过面纱？”

“没有。”鹤相思没有让宫里任何人见过她的脸。

顾佐沉思片刻，问：“你有把握多长时间能让太子痊愈？”

“最迟一个月。”鹤相思思虑再三，还是将自己觉得奇怪之处说给了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之前好像见过皇上，总觉得皇上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何时见过。”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顾佐有种强烈的直觉，皇上对她不一般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曾经见过！

“这件事你不必刻意去想，太过刻意反而会记不起来，现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打消皇上对你起念的可能。”顾佐冷静分析道。

鹤相思：“如果我毁容了，皇……”

“不可！”顾佐厉声打断，“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不能伤害自己！”

他的反应太过强烈，鹤相思一怔，下意识解释道：“不是真的毁容。”

顾佐松了一口气，平稳住情绪：“相思，你有办法应对这件事，只要不伤害到你自己我就支持你去做，你没有办法，还有我，在宫里遇到任何麻烦任何难题都要告诉我，我会时常进宫看你，你要记住，我是你最后的路，拼尽全力也会护你安全出宫。”

他极尽霸道与温柔，眸若星河，眼里只有她。

心中一酸，鹤相思觉得心里有些堵，像是被塞满了什么东西一样，在异乡之处，在这个陌生的京城皇宫，顾佐给了她安全感，满满的安全感。

她身后还有他……

想到这儿，鹤相思嫣然一笑，脸上溢满了满足的愉悦，如绽放的白兰花，纯洁明亮，洗涤人心。

她眼里有光，有星辰，有他。

顾佐从未见过她如此灿烂的笑容，她眉梢眼角都沁着笑意，明媚动人，似是春日里百花齐放的盛景，让人无法不心动。

这一刻，世间万物皆失去颜色，黯淡无光，只有眼前这一女子，明亮动人……且动心。

她笑魇如花，娇媚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他心上。

多年后顾佐还清楚的记得她此刻的笑容，一直都让他心动不已。

当然，这是后话了。

宋瑜早早就在酒楼等候朱能和顾佐，见到他们来忙站起来：“你们可算出来了。”

这刚站好，抬眼看见顾佐，不由得一愣。

顾佐隽秀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在回忆什么，双目之中，光华斐然。

宋瑜用眼神询问朱能，这是什么情况？

朱能耸肩，模样很是无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宋瑜表情跟见了鬼一般：“老顾，你抽什么风？”

顾佐心情好，不与他计较，径自坐下来倒酒喝。

宋瑜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诶呦喂，头回见老顾这么自觉喝酒，心情这么好？跟相思姑娘有关？”

顾佐不语，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那表情，那动作，那神态，怎么看都是高兴。

宋瑜一脸知晓的表情，坐下来凑近他：“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快快快，和兄弟我分享一下。”

朱能面无表情的坐下来，倒了杯酒，慢悠悠道：“他才不会同你讲。”

顾佐不置可否。

宋瑜不满道：“什么啊，不仗义，连件事都不跟兄弟们分享。”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老顾，你和相思说那小孩儿的事没？”

顾佐倒酒的动作一滞，笑意渐渐凝固……

糟糕！忘了！

宋瑜见他这个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老顾，你忘了？！”

朱能在一旁连连摇头，美色误人啊！

顾佐：“……改天进宫，我一定和她说。”

宋瑜头回觉得顾佐如此不靠谱：“你这真是见了美人就把什么事都给忘了！”

朱能：“你给那个小姑娘找的大夫都不行吗？”

“那小孩儿哑了那么多年，除了神医，也就相思能治了，那些平庸无能的大夫，连个像样的医治办法都没有，更别说治好了。”宋瑜找了满城的大夫，连外地有名的大夫他都请了来，压根没有一点用。

“她是何来历你可弄清了？”朱能不放心地问道。

宋瑜早就弄清楚了：“放心，不能再清楚了，那小孩儿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叫安松槐，她是安松槐的嫡长女，家中还有一个奶奶，一个小妾姨娘，还有一个庶妹。”

没错，他今早救下的小姑娘就是安音婉。

朱能皱眉：“一个嫡长女，竟半夜只身离家，落得满身伤痕，这里面恐怕有隐情。”

他依稀记得那个小姑娘身形瘦弱，穿着朴素，手上、胳膊上都是伤，巴掌大的瓜子脸，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那双清澈眸子中除了对他们这些陌生人的警惕，还有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