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午还未上课，顾况就把大家召集到讲堂，神情肃然，庄重地道：“各位，近来学宫发生了一些事，朝中会派专人来调查，还望列位配合。”

话是这么说，但是眼神却无意地从苏宓、梁丘临的脸上扫过。

苏宓一副坦荡的样子，但梁丘临那个胆小鬼就不是这样了，一对上顾况的眼神就把头埋下去，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晚饭点，饭堂里和往常一样热闹。

应尧的死没有增添悲伤的气氛。

若说有什么影响，也不过就是给大家茶余饭后多了一点谈资，偶尔有人感叹一句人世无常，旁的话就再没有了。

苏宓和骆彤趴在桌子上吃饭，又是拌面，俩人吃得很香，不像某人害怕地茶不思饭不想。

正准备把一口面送进嘴里，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玊兄，顾院正找你。”

东方朔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让人感觉即使是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火案一事，那人态度冷冷的，随便说说就行。”他特意凑近了些，低声嘱咐道。

苏宓把那口面吃了就起身，骆彤抬头，嘬的酱汁还残余在嘴角，一脸担忧，目送她离开。

一转弯，远远就见顾况在门外踱步。

他一看到苏宓，忙迎上去，“朝廷里的人来了解情况，她说什么你便答什么。”

点点头，苏宓推门进去。

案上摆放着笔墨，一位很中性的女子坐在里面，态度漠然。

难道做密探的必须得这副表情吗？苏宓心里暗暗地想。

公孙澜很是礼貌地指了指木椅，示意苏宓坐下，这份礼貌带着疏离。

没有客套，不需要客套，直奔主题。

“那晚什么时候开始着火的？”

“具体不知道，约莫戌时。”苏宓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很放松，一边还轻摇折扇。

戌时，公孙澜提笔在案文上记下。

她好歹算得上是独步司的官，怎么也不配一个手下什么的，一个人把审问记录的活儿都给做了。

苏宓不由得在心底赞叹，独步司行事果然低调，虽不至于行踪保密，但绝不声张，更不存在一个长官身边跟着好几位手下的事。

“见过应尧吗？”

“见过。”苏宓摇纸扇的节奏没有变化，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公孙澜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更多的感情却没有暴露出来。

“什么时候？”

“我和梁丘临一起逃出来，在廊道遇到了他。”

“他怎么会在静室周围？”

“纵、火。”话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的，纸扇也同样摇地慢了些。

又是让公孙澜眼色一跳的答案，“你怎么知道？”

“快要逃出屋子的时候，他正在锁门，想把我们困在里面。”

“后来呢？”

“我破了屋门才逃出来。”

“你逃出来了？”肯定的反问，“后来怎么又回去了。”

“应尧当时还没来得及离开，我们正巧遇上他，”苏宓直直地望着公孙澜，话语真诚，“他不依不饶，我与他周旋，梁丘临得以脱身。”

“你们俩周旋到火场去了？”公孙澜眼神锐利精明，仿佛能窥探一切。

“他想把我丢进火堆。”

苏宓“啪”地一声收了折扇，坐直身子。

公孙澜眼神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火势太大了，里面一片朦胧，一进去我们俩就晕头转向，我幸运地摸索到门口，遇上宇文错，就一起出来了。”

空气凝固，安静了半晌。

这玊准还真是实诚，都说出来了，现在感觉麻烦的就是公孙澜了。

谁能想到真相是这样呢？

苏宓又张开纸扇，一边摇着，一边打量着公孙澜的神色。

“你先出去吧。”

？？？这就结束了？不多问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吧？苏宓暗自思忖。

她没想错，的确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刚推开门，就看到梁丘临候在一边，与苏宓相遇时眼神快速交接了一下，随即划过。

乖巧地坐在公孙澜对面，干笑两声。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玊准会点武功，他带我出来的。”

“见过应尧吗？”

“当时我和玊准困在静室，都快逃出来了，但是应尧却在外面锁门，好在玊准破开了门，我们才捡回一条命。”

没想到梁丘临不仅没了之前的怯弱，反而越说越激动，“逃到廊下的时候，应尧做贼心虚，想杀了我们灭口，还好有玊准，我才逃走了。”

目前为止，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后面发生了什么？”

“应尧把玊准拖到火场，想杀了他。”

“他们俩有打斗吗？”

“有，应尧还带了匕首，”这梁丘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无辜又单纯，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真的，“苏宓力不敌他。”

听到这句话，公孙澜不禁皱了皱眉头，她跟苏宓交过手，当然知道“他”的武功不凡。

那应尧之前也没听说过是个武功高手，怎么独步司打探到他从前在河西军中力敌三百将士，而且验了尸，全身也没有伤口，难道……他的武功真在苏宓之上？

这梁丘临慢慢开始和公孙澜聊起了天，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也把应尧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

最后，是公孙澜把他请出去的。

还有最后一位进过火场的人，当然也不能错过。

苏宓、梁丘临还有宇文错，他们三人都在之前跟应尧结下梁子，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公孙澜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白衣男子，再次开始询问：“失火之前你都在自己的舍院？”

宇文错点点头。

“你和玊准关系很好？”

“一般。”

“那你为什么舍命救他？”

“救她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

宇文错摇摇头。

救她，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