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京都的一场耗时长久的剧变就从一场赛马开始了。
某日,梁帝突然兴起,召太子、怀王进宫,此二人深得梁帝喜爱,时常进宫伴驾,这倒不是什么怪事。
轩辕家两位世子也奉诏入宫。
同时被召的还有韩王傅彻,宁轲知道傅彻虽是皇长子,却并不受宠,皇帝的眼里也从来没有他,这次突然被召实在可疑。
宁轲也在伴驾侍臣之列,许是梁帝想起了这个前不久的状元,顺带着一起见见。
跟着太子车行至宫城外,先入正仪门,下轿步行,被内侍引至辽阔空旷的跑马场,刚到廊角下,恰好遇到另一队人从侧廊转出。
当中的少年,一袭深红色锦袍,鬓若刀裁,发丝因风飘起,丰神如玉,洒脱非常。
很远就盯着宁轲上上下下地看,打量一番才收回目光。
及至跟前,傅显微微俯身看着低头执礼的傅砚,居高临下,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目光略一接触,便彼此滑开,关系亲疏便分明了。
两队人马先后到达跑马场时,其余人都已经到了。
韩王傅彻、轩辕靳、轩辕染都已经按照排定的位子落座。
傅显步态悠然地一甩衣袍上座,傅砚则大踏步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众人会齐,静候圣上。
大约一刻钟后,城楼上突然钟罄轻响,司礼官高呼道:“皇上驾到——”
大家顿时一片恭肃,依礼站好,从座位上撤了一步,等那道黄袍身影在正位落坐后,一起行山呼之礼参拜。
梁帝珠冠锦袍,两鬓斑白,但威严犹在。
宁轲一眼便看到他身侧的侍卫——宇文错。
冷洌的气质让人看得发寒,仍是那般仙气飘飘,这诺大的皇城,他还是不寻常的存在。
梁帝眯着眼,淡淡扫视了众人,容色愉悦,道:“今日叫你们前来,是因为朕最近得了一些上好的东西。”
梁帝带着笑说着,偏头示意右侧的韦晏,韦公公是梁帝的心腹,立马明了意,吩咐下去。
只见几位侍从牵了几匹马出来,这里是跑马场,一般的马自然不至于被皇帝成为好物。
宁轲眼睛毒,一眼就看出这是南境战马,她少时学武,年纪稍长些,宗政易有一天送了她一匹滇马,教她御马之术,故而认得。
这几匹马牵出来,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太子傅显向来气质冷冽,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怀王傅砚年纪稍轻,见识也短浅些,一直盯着那几匹马上下打量,时不时看看梁帝的脸色。
韩王傅彻是皇子中年纪最长的,又长年戍守南境,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对于战马早就习以为常,故而淡淡一瞥也不再留意。
轩辕靳看到后眉头皱了皱,低下头喝茶,看不清情绪,只有轩辕染在看到这几匹马后情绪比较喜悦,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老乡。”
这句话一出便让梁帝开了笑颜,问道:“朕尚不知此为何种马,轩辕染,看来你对马比较了解。”
轩辕染恭敬地站起来,便道:“回禀陛下,我也称不上了解,只不过这是滇马,我见得多了,故而熟悉亲昵些。”
“哦,何以见得?”
轩辕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圣驾面前过于多嘴了,犹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只见轩辕靳低头喝茶,并不理会他。
“云南马的体格比较短小,髻甲低平,胸宽深,肋拱圆,背腰平,腹圆而微收,尻短斜。
后肢微呈刀状,蹄质坚固。以骝毛、栗、黑、青毛较多,白章极少见。
这马体质结实,结构匀称,是乌蒙山区所产的马。”
语毕,梁帝拍手称赞道:“果然还是你精通,这马是驸马梁时进献给朕的,不过要论赛马,朕已经老了,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宁轲抬眼见梁帝傅聿唇边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便知驸马这个蠢货的小算盘,已被这位聪慧过人的梁帝看破。
既然梁帝已经打算来一场赛马,除了身子一向不好的傅显,怀王傅砚、韩王傅显、轩辕二世子,还有宁轲,一人一马,都被带至起点。
待到司礼官一声令下,数马齐奔。
宁轲是极善马术的,长于大漠,后来又有宗政易亲自指导,御马就像她的天赋。
她原不想在这次的赛马会上太过招人注意,只是,事与愿违。
马从最后面直接穿过其他人,马蹄急速狂奔后已经把几位皇子、世子远远丢在后面,这马……疯了!
围绕着诺大的跑马场已经快跑了一周了,宁轲眼见着又驾马至御前,只是这马完全不听使唤,根本停不下来。
若是由着这马急速狂奔,定要撞上前面的护城墙,到时候就真的人马俱亡了。
宁轲果断选择跳马,本以为自己的身子会重重落到草地上,结果尚未落地时自己的腰一紧,有一只手揽住她的身子,整个人旋即落入一个怀抱。
因为突然撞入一个硬挺的怀抱而发出一声疼痛的低吟,宁轲眨眨眼,望向上方。
居高临下的宇文错整个人把宁轲圈在怀里,俩人驾着另一匹马回去。
他的身上有一阵淡而奇异的气息弥散,仍然是孤傲清冷,宁轲不禁颤了颤。
此刻,笼罩在宇文错独有的气息中,她忘记恐慌,也不知如何言语。
宁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她,只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心,就像他当时突然出现在火场带她离开时那般。
在这个不近人情的冰山面前,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惊恐。
待至众人面前,宇文错点尘不惊地甩蹬下马,神态不急不忙,恭敬地向梁帝行礼后又回到自己的侍卫之职上,仍是静若处子般之态。
宁轲也从马上下来,回到御前待命。
“宁轲,你可有大碍。”梁帝身子往前伸了伸,目露慈爱之色地看向宁轲。
“无事,多谢圣上挂念。”宁轲展开一抹浅浅的笑意,回复道。
“那就好。”傅聿微微沉吟了一下,命令道“这云南马不太听话,不听话的东西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