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小侠从炕上跳了起来，是时候去找姐姐了。

“姐姐起了么？姐姐，姐姐。”窗户外面传来小侠扯着声，如同公鸡似的喊声。“小点声，莫惊扰了邻家，进来吧。”梦茹对窗外说着。

砰一声屋门被推开，一条人影风一般进了屋，小侠的声音同步出现：“姐姐起的好早啊，还怕你睡着呢，没敢敲门。”梦茹整理着绣品，拿来包袱皮，开始打着结。蹙眉看着小侠说：“你还不如敲门呢”说完也不看小侠，拎起包好的绣品，往屋外走，随口说：“把门关了，随我走。”

路上梦茹走的很快，小侠很奇怪，明明姐姐脚步很慢啊，自己紧着赶却追不上，已经开始喘了。“姐姐你慢点，我都快没气了，慢点啊。”梦茹放缓了速度，边走边说：“你有读过书吗？识字吗？”小侠迷糊了，好好的为啥要读书，跟谁读？

“没读过”小侠如实回答，这有啥呢？一起逃难的，自小认识的，一起讨饭的还有打过架的，好像没谁认识字吧。“那可不好，生而为人当自知自觉，好学好问才能知耻不辍。”小侠脚下一绊，身子往前一个踉跄，梦茹伸手扶住他，扫了眼小侠。至于么？读书这么可怕？

“不愿吗？那以后离我远点，最好是叔公把你送出村去。”小侠快步走着，紧随梦茹跟脚。轻喘着说：“谁说不愿了？我真心愿意地，你现在就教我读书。我是不稀气学，学起来很快的，三天就可以说官话。哼！”梦茹无语的看了眼那孩子，这要有多自信？是自大吧。

边走边说：“现在不行，回去先找桃花儿给你启蒙，如可以的话，我再接手教你。”梦茹语重心长的说着，不再看小侠一眼，看着前面的路加快了脚步。

小侠一时气结，也不知该如何说，闷着头加紧走着。一路上小侠自说自话的，口也不干，梦茹皆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其实心里面也是随着小侠的话语在变化，通过小侠无序的叨唠，了解了一些这孩子的经历。三岁时爷娘连同十岁的阿兄一起被人害死，幸亏年幼的小侠寄养在娘舅家，逃过一死。五岁时被狠恶的舅母丢弃，娘舅不是坏人，对他是有亲情的，想来阿舅也是残了，无力寻找自己罢了。从此，开启了小侠浪荡的人生。

在镇上交付了绣品，接了新的活儿。带着小侠漫无目的地转着，就那么一条街，也无甚趣味。坐在路边一个面摊上，草草地吃了碗。

看着日过晌午，梦茹说：“还想玩吗？你就叫小侠？官名叫啥？”小侠咧嘴笑道：“有的，阿爷叫着燕五峰，我唤作燕青侠，好听吧？哈哈哈…”露出一嘴大白牙。

一个名字至于那么开心吗？梦茹心说。看着小侠，梦茹再次说：“还要再转转吗？”小侠无所谓的说着：“都转了两圈了，很没意思，我们回吧。”

上了一炉香，梦茹坐到床边看着小侠，怎么还不走？非得赶着才走？这孩子面皮好厚！再待会儿也可以，这些天浑浑噩噩脑子都僵了，跟小侠再说会儿话吧。

还不知他多大了呢？“你几岁？”看向小侠，梦茹心里揣摩着。小侠看了眼梦茹，好美啊，跟嫦娥一样，不！比嫦娥都美！“十七了”小侠随口道，“啥？怎么可能？跟我一般大？小骗子！”肯定是骗自己，许是在叔公家知晓了自己年纪，逗弄与我？

“真的呀，是十七了！大中五年辛未下元节我生日，属羊的。”小侠信心满满，阿娘说与阿舅的怎会有错？

梦茹眼神直了，这孩子跟我一般大？怎么才这么大点？是了，从小流落在外有一口没一口的，看来是受了很大的罪啊。“我也是辛未属羊春分，我阿娘说的。”梦茹如是到。

“我知道”看了眼梦茹，“村正爷爷告诉我了”小侠得意着说到，果然如此！梦茹心道。“叔公怎么什么都说，真是。”

看着小侠，梦茹继续说道：“那你是不是该去叔公家，我要休息了。”说着话梦茹起身准备撵人了，小侠急忙说：“我还不困，你累了就睡吧。”

梦茹很生气，我要睡觉了，你瞪眼在旁边看着？想怎样？“你不走？在这儿睡？在这儿我咋睡？”说完就后悔了，他好像没说要睡觉吧，梦茹不由翻了个白眼。

小侠看的眼发直，美啊！瞬间呆了。看见小侠望着自己，嗯？这什么眼神？色狼吗？

梦茹立眉瞪眼，喝道：“喂，眼睛不想要了吗？信不信我帮你挖出来？”梦茹胸如风箱般起伏着，强压着怒气，镇静莫失态！

“姐姐，你睡吧，我就坐着守着你，给你看家。”燕小侠满脸真诚，信誓旦旦说着话，眼神纯净。

“滚！”梦茹开始咬牙，有些气喘了。小侠很想再真诚一些，怎奈胸中词穷，只能憋出一句没营养地：“真的我不睡，我帮你看门，你一人老不关门，不放心啊。”小侠申辩着，沈梦茹第一次见着面皮这么厚的，气的牙咬地咯噔直响。上前拽着小侠领口，向着门外扯，嘴里念叨着：“滚滚滚，再不走就去找叔公撵你出村。”“哎呀哎呀，别扯小心扯烂了，没啥换，我自己走自己走。”站在门外，身后传来插门声，至于这么生气吗？

“叔公，在家吗？”向着村正家院子问着，梦茹手里拎了块儿绣好的布门帘子，站在院外。

里屋传出村正的喊声：“在的，进来吧。”梦茹拿着新绣的门帘儿，看着院里傻笑着的小侠翻了个白眼。这孩子看起来感觉在犯贱！“桃花儿呢？”对着小侠，梦茹随口问着，小侠此刻在发呆。

屋里村正应和着：“跟墩子上集去了，晚些就回来，你上屋里吃点吃食等他们一会儿。”得到应答，梦茹感觉着失了兴趣，回复到：“叔公，给桃花儿绣了个门帘，我就不进屋了，放在水瓮边儿上了。”转过身朝外走去，村正急道：“呃，不急的，坐会儿再走啊。”村正下炕来，蹬上鞋就向屋外来。

“不坐了，手边儿还有东主等要的绣品，赶着呢。”人已到了院子外头。

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小侠傻呵呵的跟着。

“你跟着干啥？”梦茹樱眉微皱。

“帮你做工”小侠无声的傻笑，梦茹蹙眉，凤眼微阖。

要死啊，哪儿来这厚面皮孩子，是傻子么？梦茹是有教养的！

“姐姐谢谢你了，你还有伤不能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知道吗？回去养着别添乱，听话。”梦茹微笑，极其耐心的劝说着。

“一点都不疼了，又不打架，干点儿活哪来那么娇气，走吧，我帮你，别跟我客气。”小侠诚恳的说。

梦茹表示怀疑，于是问道：“你会绣？”

小侠心虚，顿了一瞬，抬头说：“嗯…会些”不可能吧？梦茹想着，他会刺绣？

“都会啥？”梦茹将信将疑。

轻轻的：“小点就可以”小侠谨慎答到，小一点的也有可能会的，梦茹决定给个机会让他试试，“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