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在门外把门摇的哗啦直响,放声喊着:“白鹰啊,侬还不起来啊,我给你讲啊,徐妈做的小圆子老好吃得嘞。再不起就吃完了啦。”白鹰蹙起长长的眉毛,看着门说着:“不要再摇了,再摇房子就散了。”一边说着,一边穿鞋,拿起衣帽架上的长衫,边穿边往门口走。嘴里嘟囔着:“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说俚语,要讲官话。都十六了再说俚语将来找不到婆家。”拔掉门插拉开门,看了眼门外吐着小香舌的白梅。转过身去到盆架前,就着半盆子冷水,胡乱的涮了涮面皮,抓来盆架上的毛巾抹了下脸。
转过身刚想说话,白梅抢先一步说到:“看你这么大的个子了,怎么这么不仔细呢?这张面皮好赖还有几分姿色,还是要爱护好的。外人看了好,夸赞了你,祖先面上也有光,你说是吧?”这次白梅讲的官话字正腔圆。白鹰一时气结,转身坐到椅子上,皱着眉对白梅说:“哪个像你?洗个脸得要半个时辰,也没见你变成仙女。”白梅刚想反驳,白鹰就抢着说:“过来,坐下,同你讲些正事儿。”
白梅听话的坐下,就听白鹰说到:“三日后,皮从事举办诗会,就在吴宫旧址前,聚仙阁操办地。以前白刺史举办的我没去过,那时候我太小。这次不可错过了,来的都是名儒大家,一定要去见识一番。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别整日的看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白梅不服气的说:“什么啊,那些都是好书,整日的诗经,论语,百家诗烦死了。我不去,我那些诗不能看,整月也憋不出半行来,去也白去。”白鹰冷哼一声:“由不得你,长兄如父,不可不尊长辈之言。哼!”“哈哈哈……”白梅一口水喷出,笑得前仰后合,喘了喘说到:“行啦我去,求你以后别这样,要不就被你笑死了。假正经。哈哈哈…”白鹰眼角嘴角同时地抖了抖,唉,这孩子被惯坏了。
燕青侠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嘴里一直叫着,说:“姐姐啊,你快看,那女子好美啊,你听她说话咋就这么好听呢,因因农农地跟画眉鸟似的。快看这船咋就这么好看,看那船上那女的,头上那簪子好漂亮啊。”沈梦茹拉着白马含笑走着,也是欣赏着路边的景色,以及来往的路人。秦淮河畔多销魂,自古才子长留宿。
河面上,一艘艘画舫游弋,委婉的小曲飘荡,街边酒香阵阵袭来,小侠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说到:“姐姐,我饿了。”“什么?”梦茹吃惊的看着小侠,天爷啊!才吃过早饭半个时辰,难道是我记错时辰了?“不是才吃过吗?”梦茹不确定的问着,小侠挠了下头发,说:“是刚吃过,可我没吃饱啊。这酒味道太好闻了。”梦茹拧过去脸,拉着马只管走,小侠连忙追着说:“哎哎姐姐,最多不吃饭了,来一壶酒就好。”“饿着!抓紧赶路,明日必须到苏州。这扬州城不能再停留,不是你的话,今日已经到苏州了,吃了这样还要吃那样,硬是被你耽误了时辰,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绕路走。快些走完这条街,上马赶路,别看我!莫要再提吃饭,还有酒。”梦茹说着小侠,气就不打一处来。
前日傍晚到了扬州,本来想着第二天一早,雇条船去苏州。这江南水路要比陆路快些,谁知小侠死硬着说她晕水,梦茹说那就继续走陆路吧。谁知这货吃了一顿好的,又说水土不服,肚子难过骑不得马,要歇歇再走。那就歇歇吧,谁知晚间他又说好了,肚子饿了要吃好吃的。一来二去地梦茹算是明白了,这个孩子变坏了,变着法子骗自己,唉,算了,不跟他计较,还是赶路要紧。
堂屋里白鹰吃着圆子,徐妈拿块抹布在抹着窗棂,嘴里唠叨着:“昨天下半晌,侬嘞姑母托我老乡带话,叫你们明个一早去她家里,阿鹰少爷你们莫要忘了啊。”没等白鹰搭腔,白梅先说到:“晓得了,早想过去呢,老想姑母啦。”白鹰看了一眼白梅,继续吃小圆子。这时,院子外有人叫:“徐妈,在家里吧?”徐妈听见赶紧应着:“在嘞在嘞,侬等一下啊。”说着,小跑着去开门。
“许阿妹,侬个一早来弄啥子呀?”就听徐妈边走边说,那许阿妹一边搭话一边往屋里瞅,“啊呀,当然是好事情嘞,给你家阿梅小姐说上一门亲,是个顶好的人家嘞。”说着话进了堂屋,进屋又接着说:“啊呀,徐妈给我口水喝呀,渴死人了。”说完,看着白鹰,咯咯的笑着,说到:“啊呀,白少爷没去书院念书啊,难得见你一次,真是越长越仔细了嘞,你也没定亲吧?交给我许阿妹保准你满意。我手里好人家多着嘞。呵呵呵…”
徐妈端了一碗水递给这个媒婆,说:“你给说的那些家姑娘,没一个顺眼的,前次那个,那个牙黑的诶呦,真是难看死了,我们阿鹰少爷可不敢找你嘞。”白鹰吃完了,抬起头看着许媒婆,说:“你今日来有何事?”许阿妹笑嘻嘻的,张嘴就啊呀:“啊呀,还能有啥事嘛,这不是给阿梅姑娘找了个婆家吗,是个大户嘞,人老好啦。”
白梅嚷嚷着:“我不要,我还小着呢,等哥哥找到嫂子了我再嫁人。”白鹰冷着脸,对媒婆说:“别绕弯子,直接说谁家。”许媒婆无奈,硬着头皮说着:“苏州最大的大户啊,他家公子,田石燮,那模样长的…”媒婆刚说到一半,就见白鹰怒声到:“闭嘴,少在我面前提那田家,一家子男盗女娼,那田石燮不知坑害了多少好人家姑娘,你还有脸给他说亲?你走吧,往后不要来我家,不然对你不客气。”接着又对徐妈说:“往后这人不许进咱家门,你莫要忘记了。”徐妈吓得连声说是。
许媒婆被徐妈连推带搡的撵出院子,回来看见白鹰还在生气,迟疑了一会儿,长叹口气,转身去厨房了。白梅呆坐着看着白鹰生气,等了一会儿,见白鹰气消了,说到:“兄长就别生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气出好歹来可咋办啊。”白鹰说:“我不是生气,是怕田家惦记着你,那绝对不是好事,明天去姑母家跟着一起商量下,看有没有好人家,得紧着给你找个婆家了。”白梅看着兄长为自己操心,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一边的白鹰沉思着,想着办法。
白家祖上太爷爷做过官,当时侍奉文宗皇帝,在淮南做同事俭事。为官清廉不善察言观色,得罪了淮南节度使,被挤兑去到陕州做了县令,郁郁不得志。老来辞官返乡,适逢儿子科考不第,又观时局不定圣人不明,宦官专权滥用私人,故而决定,白家子弟不遇明主不得出仕为官。以文章传世经商为业,传到白鹰这一辈一直单传。说来也怪,四代人,每一代都是一子一女。
白鹰的父母跑商,在巫峡翻了船,连尸首都没找到。那时白梅才十岁,姑母帮着照应家务,阿舅家也常走动帮衬,白鹰当时十四岁,没学过做生意,姑母跟阿舅商量着变卖了商行,置办了一家酒楼,城外买了一千亩地,姑母帮着照看。兄妹俩人相依为命,六年来,白鹰凡事宠着妹妹,极为护短。妹妹逐渐长大,越发的漂亮。本城的田家少爷田石燮,从小就跟白鹰不和,总是招惹白梅。这个田石燮如今二十二岁,十六岁就娶了亲,没过两年又找了两个小老婆,近来更加可恶,居然想娶白梅过门。
白鹰寻思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只好对白梅说:“没给你找到好人家之前,一步都不许离开我,今天我不去书院,就在家看书吧。”白梅怕兄长担心,也懂事的答应着。起身说:“那我回屋去看书了”白鹰说:“看些有用的,那些不着调的神怪就别看了。”白梅早就溜进屋子,关门时挤眉弄眼的做鬼脸,蹦跳着扑到床上,从枕头下抽出本书,书皮上:志怪奇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