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洹在柳渠房里稍做了一会,嘘寒问暖的关怀了一番,就迫不及待的去了熙华院。
简洹走后,柳渠芙坐在床边怔怔的发呆,流莹进来了都不知道。
流莹休息了一下午,便忙赶回来,先是带人抓药,又煎好药端过来,看主子坐着不动,不想出生打扰,可这安胎药凉了再过温就废了,只能细声叫柳渠芙。
“夫人,夫人?这安胎药已经煎好了,您还是趁热喝吧。”
柳渠芙正是心里难过着。
所托非良人,原以为再有了孩子,他会能有所改变,却不想她竟是从未看透过她的枕边人,她的丈夫。
她再不喜林氏,再不喜简如安,却也不得不承认,简洹是疼爱林氏和他们的女儿的。
就算当年林氏进府是老夫人碍于面子不得不应下的,可简洹为了林氏向简老夫人讨了管家权,就算简老夫人并未真的放手,简洹也是为了她与自己的母亲争取过。
那时,柳渠芙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是自己阻拦了他们,所以才会对简洹愈走愈远。
柳渠芙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她和她的绯儿对邕和侯府不再有用了,简洹是不是也会这样,在另一个女人的房间里,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仿佛不曾认识这个人一般。
柳渠芙心凉至此,只想着自己这一辈子浑浑噩噩,竟是嫁了这么个冷心的人,只听耳边流莹的话,心里实在是不耐。
听见流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不由挥手打翻了药碗,语气也冲:“怎么回事?端出去,我不喝,莫再进来烦我!”
柳渠芙心里乱糟糟的,也没看见流莹手上被滚烫的药烫的一片通红,只摆手让她出去。
流莹跪在地上,手受伤也没发出一声,端着碗低下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门口候着的别的小丫头,看着流莹起了水泡的手,惊呼一声:“流莹姐姐,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流莹看她一眼:“莫要出声,夫人今儿心情不好,别进去招惹了。”
小丫头点点头,把药碗接过来,转身送到厨房去。
流莹站在原地,抚着自己手上一大片的燎泡,夜色昏暗,看不清她底下的眉眼里莫色的情绪。
只有几声孤鸦嘶鸣着飞走了。
流莹被叫声惊醒,好像从噩梦中脱身一般,不再胡思乱想,守在柳渠芙的房门前。
柳渠芙一夜昏昏沉沉,胃里空荡荡的一直在抗议,她却像是被魇住一般,脑子里想的都是林氏看着她和简洹站在一起,哀怨的哭着的画面。
第二日醒来时,竟也不记得自己都梦到了些什么。
坐在床边揉了揉眉头,看向跪在地上给她穿鞋的流莹,漏出来的手腕上一串晃眼的水泡。
柳渠芙也吓了一跳,顾不得鞋子,弯腰抬起流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烫成——是昨天的那晚汤药?你——”
流莹低下头,小声道:“不碍事的夫人,一点水泡而已,很快就好了。”
柳渠芙一边气自己昨日竟是疯魔了,一边又气流莹自个儿不在乎自个身子。
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唤了门外的小丫头进来:“晴儿——,去把我柜子里的那瓶青藤膏拿来。”
流莹惶恐道:“夫人,奴婢这就是点小伤罢了,若是夫人不放心,奴婢等会去府上的大夫那里拿些伤药便是,使不得用那青藤膏啊,那可是御赐的好东西——”
柳渠芙抬手拍了她一下,嗔道:“你这丫头,我害得你手被烫伤,还不许我做些好事,就当是宽慰我了,这什么御赐不御赐的,我当你是妹妹,什么好东西都使得的。”
流莹像是被感动的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低下头不再反驳。
婢女取来药后,柳渠芙把她受伤的水泡挑破,亲自给她上药,厚厚的涂了一层,又细细的用纱布裹上,叮嘱她这几日好生休息,伤口莫要沾水,就先不用过来伺候。
流莹抬头笑着应下。
阳光透过窗柩,照在两人脸上,像是心底温暖的光,又像是炽伤人的火。
简如绯还在每日活在书法师傅的阴影里,教习嬷嬷教她的规矩倒是学完了,但是近来又多了一项任务。
就是到她娘亲屋子里看着她娘亲吃饭。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娘亲不愿意吃东西。
柳渠芙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安胎药一日日的喝着,侯府里的好东西都紧供着她一个人,静和公主那里更是时不时送些好东西来。
自刘太医在秋猎之后,接手柳渠芙的就是静和公主请的齐大夫。
他本就是精通小儿妇人科的大夫,给这侯府的大小姐看完病,又紧接着侯爷夫人怀孕,以他的医术,自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柳渠芙怀孕初期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消耗的厉害,过了第四个月,竟是开始胃口大好,一日要进四五回,还不算上些零嘴,齐大夫看着也是愁眉苦脸。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也忒能吃了。
齐大夫多次劝说无果后,找到了简如绯,让她帮着每日看着柳渠芙的饮食。
孕妇能吃是很好的,但如果过度进食,胎儿会越长越大,孕妇生产的时候是要遭大罪的。
简如绯听完大夫的话也是心中一凛,她两辈子都没怀孕过,却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哪怕是在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是有危险的,更可况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几乎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于是从那天开始,简如绯每日早上上完了书法课,便到梧蘅院去,一直陪着柳渠芙。
柳渠芙也是心里苦闷,她自从过了四月,便时常觉得肚子饿,也不想以前一般害喜严重,什么都想吃,还极其嗜酸,每日都要吃好些酸梅酸果子。
简老夫人听闻柳渠芙怀孕嗜酸,高兴的在佛堂求了一整天,转头就让康得福去街上买酸梅,供着夫人吃。
齐大夫哭着脸劝婆媳俩,酸的东西吃太多有损孕妇脾胃,甚至有可能影胎儿安康,再说喜吃酸也并不一定就是个小公子啊······
婆媳俩拒绝听最后一句话,却也是有意识的少进酸食。
柳渠芙低头看看自己快五个月的肚子,裹在厚厚的大毫裘衣里,远远看上去像个圆滚滚的球,摸摸肚子,感叹道,又是一个新年啊。
去年这个时候简如绯刚出事,柳渠芙一整个年节都是忧心落泪,大小姐出事,林氏带着女儿夹着尾巴做人,整个侯府都没得什么过年的氛围。
简老夫人大手一挥,今年喜事连连,必得好好操办才是。
柳渠芙大着肚子作什么都不方便,林氏被关了起来,简老夫人年纪又大,庄妈妈上门跟柳渠芙讨了流莹去,说是流莹姑娘办事稳当利落,便带着她一道操办侯府的年节。
柳渠芙爽快的应下,也想着流莹能跟着好好学学,以后嫁入人家,也能做好个当家主母。
只有柳渠芙跟简如绯母女俩什么都不用管,一个每日负责吃吃喝喝,一个每日负责看着少吃些多走动,倒也极为自在。
至于简洹,他乐得没人约束,整日混在熙华院内跟他的秦姨娘玩乐。
简如绯想着娘亲前两日跟她说的话,翻过年就能入学,心里不由得期待。
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能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