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使丫头在王府没什么地位,大多做些扫地挑水、劈柴除草的活儿,天将亮便要起身。
夏日天亮得早,卯时初云遥等就要起身,她做了一夜的梦,刚刚睡沉,便觉有人推她的肩膀。
“云遥,云遥”
云遥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叫她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圆脸蛋,大眼睛,额头的刘海规规矩矩的分成两边梳成髻,后头的发丝也一同梳了起来,发髻上缠了两条红色的璎珞,王府的丫头大多作如此打扮。
见云遥醒了,云芝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便好,见你吃了药还以为你好了,没成想竟睡得这般沉,快起身吧,让刘嬷嬷知道你还躺着,准饶不了你”
云芝是个热心活泼的姑娘,平日里便对云遥多有照顾,云遥落水之后,也是她不辞辛劳的给云遥更衣熬药。
云遥虽然没有昏迷之后的那些记忆,不过脑中划过的画面之中,倒有不少有关云芝的画面。
她当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连忙翻身起来,冲云芝笑道:“我这便起,多谢你,云芝”
若不是云芝叫醒她,恐怕免不得一顿罚。
云芝连连摆手,先出去干活去了。
云遥也不敢多耽搁,梳了发髻便加入到干活的大军之中。
刚一出门,便觉一股冷风从头吹到脚,这怕是这夏日难得的清凉,只是于云遥而言,却由衷的从头凉到脚。
外头的天才蒙蒙亮,雨虽停了,地面却还是湿漉漉的。
果然不再是从前了啊!
云遥心中暗叹一声,去厨房拿了水桶,便挑着担子去井边打水,满满的两桶水挑上肩,云遥便觉肩膀一紧,微屈的双腿使了好几次劲儿,才把水桶挑起来。
艰难的走了几步,初时水桶摇摇摆摆,洒了不少水出来。
后来云遥慢慢的掌握了诀窍,倒没有水再洒出来,只是从天将亮就起身,直到辰时末才吃上饭。
挑了两个时辰的水,云遥的肩膀已经肿痛得不成样子,哪怕累得半点都不想动,还是坚持着去厨房用膳。
七王府毕竟是勋贵之家,粗使丫头的活虽累,吃食上却是煮得浓稠的白米粥。
就着咸菜吃了早饭,云遥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待到晚上回房,她一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偏这时还不能休息,拿盆打了水,拧着帕子擦净身子,将脏衣服洗干净晾好,这才能躺下休息。
粗使丫头的活最脏最累,回了房之后,大多都累得倒头就睡。
大约是因为昨夜下过雨,今日倒不像昨夜那般闷热,丫头们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云遥也不例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到了半夜,雷声大作,外头又下起雨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伴随着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丫头们睡的屋里一阵黑一阵白。
云遥又做了梦,吓得醒了过来,却总记不起自己都梦见了什么。
雨水从窗户缝飘进来,云遥起身关严窗户,却在此时浑身一僵。
方才正好闪电划落,窗户上似乎有一道人影。
外头暴雨倾盆,云遥心中却凉幽幽的。
是错觉吗?
她的手在打开窗户和关紧窗户之间犹豫,最后毫不犹豫的关紧窗户。
不管那是真人还是鬼魂,都不是她能对付的,与其一探究竟,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待第二日天明,云遥又开始了忙碌又辛苦的一日。
几日下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王府的生活,也起了心思打听自己落水之事。
旁敲侧击,她倒是知道了不少的消息。
譬如她落水的那天,出事时是晚上,却巧合的被人发现之后救了起来。
再譬如她一个粗使丫头,在王府如草芥一般的存在,被人救起来之后竟得了王妃的恩典,遣了大夫与她诊治,否则哪怕不被淹死,一场风寒也能要了她的性命。
这些消息,都是云遥旁敲侧击从云芝那里打听来的。
这日早晨干完了活,云遥匆匆吃了早饭,便去了王妃住的正屋。
她当然不敢进去,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见着八个容貌俏丽身段婀娜的粉衣婢女忙进忙出。
她们身上穿着精致的衣裙,比之小门户里的千金小姐也不遑多让,再看头上一支支掐丝镂雕的素银簪子,发丝用簪子拢成好看的圆髻,比之云遥这一身打扮不知道上了多少个档次。
云遥晃晃脑袋不敢多看,恰好这时从屋中走出一名面容白净的女子,她的容貌只是清秀,眉眼却格外的沉稳,双手交叉放于小腹,脚步快速而不凌乱。
这是一个极有规矩的女子。
只是她身上仍穿着婢女的服饰,一身桃红的衣衫暴露了她的身份,正是云遥此行过来的目标——桃衣。
云遥见状一喜,正要叫人,却不妨桃衣眼力好得厉害,眼睛在院中一扫便发现了藏在柱子后头的云遥。
她眉心一蹙,脚步朝云遥这边走来。
“桃衣姐姐”
“你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药用完了?等着,我去给你拿”
桃衣上前,神情不悦的瞥了云遥一眼,不待她将感谢的话说出,便又转身走了开去。
云遥神色愕然,眸中却不由划过一抹深思。
桃衣的速度极快,很快便从屋内复又走了出来,径自来到柱子后面,将一个玉白的瓷瓶递给云遥。
“我手里的药也不多了,待过些日子再去寻些来,你若不想被人发现,便小心着些”
“以后入了夜莫再随意乱走,否则再遇上什么祸事我可帮不了你”
将药给了云遥,桃衣便转身离去,她这一应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与云遥之间也不见半点生疏。
云遥本是来感谢王妃的恩典,却莫名的被塞了一瓶不知是何用途的药,感谢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待到将一天的活忙完,云遥才将桃衣给她的药拿出来。
屋里已经熄了烛火,其他的丫头早已累得睡熟过去,连续几夜的暴雨将天空的阴霾尽数扫除,今夜倒是一个好天气。
脸盆大的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点点光亮透过窗户进入室内,为漆黑的屋子洒进一片光明。
云遥将窗打开一条细缝,屋内的光线更亮了。
云遥将桃衣交给她的药瓶拿出来,玉白的瓷瓶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瓷瓶。
望着手中的药瓶,云遥忽的轻手轻脚的去翻自己的行礼,不一会儿,她从行礼内找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