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往里倒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装在竹筒里是黑乎乎的液体,融进水中之后,却半点都看不出来。
桃衣与云遥也不怎么交谈,端着水便走了。
待她走了之后,云遥去抱柴,刚将木柴抱起,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怪味。
本以为是柴房里头的味道,哪知出了柴房这股味道仍然如影随形。
闻着味儿,倒像从她身上传来。
单手搂着柴,将手凑到鼻尖,那股味道果然浓了些许。
云遥面色微凛,扔下柴快步跑回厨房,揭开锅盖一闻,一股极淡极淡的臭味传了出来,与她手上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当下,她什么都顾不得,疾步跑出厨房,朝着正屋跑去。
“桃衣姐姐且慢”
桃衣打了水,正要进屋,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声。
她转头,见是云遥,不由眉头微蹙道:“在院子中大呼小叫,若是惊扰了主子,便是给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桃衣姐姐莫怒,是奴才无状了”
“只是姐姐且听奴才一言”
云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她偶然发现,这水真送到王妃那里,恐怕她少不得吃一顿排头。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里头主子还等着呢”
桃衣哪里有兴致听云遥说话,自是伺候主子要紧。
她端着水便朝里走,云遥顾不得许多,一把冲上前拦在她身前,神色严肃道:“桃衣姐姐,这水不能用”
她面色严肃,面容隐隐有些苍白,桃衣面色微变,怒道:“这水怎么就不能用了?云遥,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禀明娘娘,治你的罪”
云遥也不解释,将自己的手伸到桃衣面前。
那怪味挺浓,桃衣只觉鼻尖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不由将头后撤几分。
能当大丫头,她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下意识探鼻去闻盆中之水,这一闻,便是面色大变。
她面色冷厉的落在云遥身上,似要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厉声道:“云遥,这是怎么回事?”
“此事奴才也不甚明白,只是这等污水,万万不能让主子将用”
“姐姐不妨另取一个盆来,奴才带了热水,且先伺候着主子们净手之后再说”
桃衣闻言,这才发现云遥手上拎了一个水壶,正是小厨房里头用来烧水烹茶的那种。
她点头离去,将手中木盆放在廊檐之下,起身另取了木盆。
云遥手中的水壶内本是烧的开水,好在她跑出小厨房之后想到了善后事宜,匆忙兑了冷水拿来。
两人在外头将水重新倒好,桃衣端着盆去伺候主子,云遥却拎着水壶走到路旁跪下,微垂着脑袋,身板挺得笔直。
屋内,吃罢早膳,萧云墨在丫头的伺候之下净了手,瞧着时辰不早,也不多留,与王妃交待了一句,便领着贴身伺候的人离去。
待他离开,桃衣命人拣了碗筷,收拾桌面,凑近王妃身前,将方才的事情禀报了一番。
而出门之后的萧云墨,却在跪在路旁的云遥身旁停了下来。
他抬眼打量天上已然迸发出万丈金光的太阳,侧身问身旁的随从:“她犯了何事?”
眼前的丫头瞧着瘦弱不堪,脑袋低垂着,身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似这般受罚的丫头,萧云墨素来是不关注的,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兴致多问两句。
随从伺候着萧云墨,半步都不曾离开,哪里知道云遥犯了什么事。
不过主子开口问了,他便上前来,居高临下的打量云遥的穿着,见她一身蓝色裙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双手布满老茧,肤色略暗,一看便知是做粗活的丫头。
不过这身衣裳,倒是让他想起王妃院里昨个儿提起来的一个三等丫头。
“犯了什么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云遥,云遥后背挺得笔直,微垂的眼角能瞧到前方不远那玄色的缎面男靴,以及一片素色绣着金枝的衣摆。
心中微颤了几分,伏低身子脆声道:“奴才粗手粗脚,弄脏了主子净手的水,特在此处受罚”
“可是王妃罚你?”
闻言,萧云墨瞧见廊下置了一木盆,眼眸微闪,亲自问了一句。
云遥并未见过七王,如今乍一听声音,只觉这人的声音如脆竹叩击,玉盘珠落一般清朗温雅,丝丝清淡的墨香顺着风钻进云遥鼻尖,令她心中剧烈一震。
她心中平添了几分烦躁,却平静回答道:“非是娘娘责罚,是奴才自请跪在此处”
萧云墨闻言,多瞧了她两眼,随即便带着随从离去。
他们前脚一走,后脚桃衣便面色不善的出来,冷冷的瞧着外头跪着的云遥,眉头又皱了皱道:“云遥,娘娘唤你”
云遥点头,垂头起身,进了正屋,直接在厅堂跪下,脆声道:“奴才叩见娘娘”
说完,以手抵地,额头在手背轻叩。
王妃非是初次见云遥,然面前这个肤色微黑,手掌粗糙,低眉顺眼的女子,实难让她相信这便是曾经见过的那风华绝代的女子。
两年的粗使丫头生涯,将这位曾经的春风楼花魁身上的柔婉魅惑,尽数磨去。
“桃衣说,方才送来的水有问题?”
王妃的声音如林中春风,轻柔拂面,语气清淡矜贵,话语之中,略带几分尾音,听着有种长居高位的淡淡压迫之力。
云遥伏低了身子,虽因自己的疏忽险些让主子用的水出了问题,不过她早有对策,忙低头回道:“请娘娘恕罪”
“奴才曾在花园中做活,见园中花团锦簇,花香四溢”
“知道园子中的花乃是娘娘挚爱,一时便心中神往,不由异想天开,那园中百花争奇斗艳,花香宜人,若人的身上也能有这般清透的香气,定比这满园鲜花更香更艳”
云遥低垂着脑袋,语调清晰,速度恰到好处。
桃衣几个丫头闻言,张嘴便想斥责,却不想王妃抬手制止,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与今日送来的水,有何瓜葛?”
云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听出王妃已经起了兴趣,便叩首娓娓道:“奴才本是心中起了想法,想着能不能造出如花香般清新怡人的香水来”
“香水?”
王妃心中好奇,不由问道:“便是与香囊一般无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