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从大泽中吹来,掀动人的衣衫。
车厢碎掉一半的废墟中,怒喝声震雷般地响起。
剧烈的撞击中,那人终于挣开杨真铁一般的手指,摇了摇被撞得有些眩晕的头,大喝一声,双手拉回长刀朝着面前晃动的人影猛劈。
只是刀锋刚前进了几寸,又重新被眼前那少年冷漠地用刀按压下来,死死地顶在他的胸口。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那少年这次居然仅用单手就压制了他的力量。
“怎么可能!”
武者不像其他人,力量从少年到壮年再到老年,是一个由盛而衰的过程,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而他正当壮年,为何对方的力量会这么大?
思绪在脑海中只是一瞬,那少年空出的一只手,已如鹰喙一般啄在他的眼睛上。
“啪、啪!”
轻轻两声,就像是顽皮的孩子捏破了小鱼的肚子。
瞬间爆炸在脑子里的疼痛中断了那人所有的思维,突然陷入的黑暗更让他如疯似狂地嚎叫起来。
人在剧痛之下瞬间爆出的力量即使是杨真也无法压制,他的身体被对方扫了出去,如树叶一般飘出丈余,顺势躲开另外一人悄无声息地刺来的剑。
“我的眼!混蛋!我要杀了你!我的眼啊!”
双眼被啄成一双血洞,那人披着满脸的鲜血在车厢废墟里癫狂地吼叫着四处冲撞,长刀毫无章法地到处乱劈,劈得木屑乱飞,连他的同伴都慌忙避开不敢靠近。
杨真甩了甩左手的鲜血,皱了皱眉。
如此轻松地打败两个对手,即使是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这些人为何会这么弱?莫非说所谓境界都是假的?”
他怀着莫大的疑问,冲向第三个人。
使剑那人也正是最早被他迫退的那个,此刻见杨真一手鲜血,一手提刀地冲向自己,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就逃。
他同样不明白,为何与己方一样境界的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能面对面地强杀己方。
难以理解的东西,终究会变得扭曲和妖邪。
他在这一刻,已是吓破了胆。
“不对,父亲说的应该不会错,可能是因为他们练功的时间太少罢了。”
杨真没有去追,他停下脚步,突然明白了对方显得太弱的原因。
他的猜想与事实差别不大,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像他一样,十年以来坚持不懈地每日早晚练功。尤其是这些已经达到高一级境界的江湖武者,他们更愿意用少年时候的艰苦修炼来换取中年时期的享受。
可惜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故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与杨真这边的激烈与凄惨不同,在另一边几乎没有人关注的战斗中,此刻正上演着一幕幕滑稽的局面。
大黑马从空中落下,修为最高的那人甚至连闪身躲避都没有,直接伸出双手准备把大黑马拉下来并摔到地上去。
然而他迎接到的是一阵暴雨般连绵不绝的打击。
大黑马的四条长腿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鼓槌,而他就是被按在下面不断捶打的牛皮鼓。
这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横看竖看都是一匹马,为何也会像人一样懂得武功的。
当他狼狈不堪地从大黑马的身下滚出来时,已经变得鼻青脸肿浑身泥土,连腰上的肋骨都被踢断了一根。
可是当他取出武器之后,原本疯狂的大黑马又仿佛变成了一条泥鳅,不仅身形滑溜地以各种姿态躲过他的攻击,而且在高高跃起,或者翻身打滚之后,还能非常准确地吐他一脸唾沫。
他简直要被这匹无赖的黑马气疯了。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原本没有放在眼中的小女孩居然也是个妖孽。
这小女孩的身形就像是鬼一样根本捉摸不到,可她手中的刀鞘却隔三差五啪啪啪地抽打在他的头上,虽然不怎么疼,但其中的侮辱就像是大黑马的唾沫一样,比起殴打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每当他誓要先把这小女孩抓住碎尸万段的时候,小女孩却忽然变成被风吹动的烟雾,无论他的手伸得有多长,都别想捉到小女孩的一丝衣角。
他行走江湖三十年,也未听说过这般诡异的轻功。
而每当这个时候,大黑马总能飞快地凑过来,如蚁附膻地跟在身后狠狠地踢他一顿。
你能想象一匹能够长时间人立起来的大黑马和旁边蝴蝶般飞舞的小女孩这种令人惊悚的场景吗?
因此当杨真解决完另一边,冲过来接手战斗的时候,他差点儿感动得热泪盈眶。
杨真心下奇怪,不知道这人为何要哭。
“我不想杀你,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什么几公子,我会在这岛上砍掉他的头。”杨真一边用刀砍一边告诉对方,方才那人跑的太快,他一时竟然忘了叮嘱对方。
“我滚你麻辣个蛋的,要是连你也打不过,我立刻投水自杀。”这人大怒道。
一语成谶,一刻钟后他被杨真压迫到水边,然后两个人就打进水里去了。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出一串泡泡,随即波平浪静。
岸边慢慢地有人围拢过来,有人觊觎大黑马的雄姿,意图靠近,立刻被警惕的大黑马狠狠地教做人一番。
“两个都死了么?”有人这样疑问。
再过两刻钟。
“大概都淹死了。”有人笃定地回答。
哗啦
杨真破开水面,拎着那位高手走上岸来,对方肚子很鼓,看样子喝了不少大泽水。
而岸上的人则像看着鬼一样地看着杨真。
大泽周围能在水下面憋气半个时辰的人不是没有,但那种“水鬼”常年生活在水上,长相与常人都已经完全不同。
这少年眼瞅着十几岁年纪,又在水下跟人打斗一阵子,貌似比起水鬼来更加厉害。
前后两场打斗看下来,有不少打着大黑马主意的人,终于把心思悄悄地收起来,大黑马虽好,但自己的命貌似更重要。这少年看似和和气气的,两场打斗才杀了一个人,可他万一疯了呢?
杨真丢下手里的人,目光在岸边人群扫视了一圈,忍不住蹙起双眉。
他已经上岸这么久,走的更早的九先生和许芸贞为何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