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莫难过了,少主不过是皮外伤,养上几日便好了。”芳兰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
孟宁咬了咬唇,没见着人,她怎么也放不下。
她对少君府熟悉的就如同自己的安宁宫一般,眼见着这条路不是去孟曦的院子,脚步一顿,便直接和芳兰道:
“兰姨,我想去瞧阿姐。”
她的声音虽娇柔,但却十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现下少主歇下了,不若小姐先去吃写东西休息一下?待少主醒了,奴婢便着人带你过去。”
芳兰低声劝慰,她还真怕这姑奶奶硬闯。
要知道,孟曦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受了重伤,若是被发现了,只怕少不了一顿责罚。
好在孟宁听到孟曦休息了,心中即便如何着急,也不忍打扰了她,故此算是默认了芳兰的安排。
芳兰见此,心中松了一口气,引她去了往日她居住的院子。
孟宁虽鲜少在少君府居住,但孟曦仍是为她留了一个院子,取名宁安居。
院子的名字是她定下的,也是她亲手题的字,三个字写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的笔锋之间暗藏着几分凌厉,丝毫不似一个女儿家的笔迹。
孟宁虽没有再吵着去见人了,但心中还是难安,那里坐得住,不过片刻间,便问了身边侍候的人好几遍。
此时孟曦确实是在小憩,待她醒了,芳兰便来报说是孟宁如今正在宁安居,吵着要见她。
闻言,孟曦更衣的手一顿。
一向淡然的眼极快划过一丝暖意,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将人带过来吧。”
芳兰知道她一向宠着这个妹妹,却没料到就连这个当口也不避着她。
芳兰没动,她是孟府的管家,也同是看着孟曦长大的,自然将孟曦放在第一位。只见微微皱眉,开口劝道:“少主,此事要是被小姐知道了,日后若是被大人发现,只怕……”
她没将话说完,但孟曦如何不知她的顾忌?
“无碍,你只管带来便是,那丫头不见我是不会罢休的。”孟曦轻抚了一下袖口上的花纹,对她担忧之事毫不在乎。
芳兰看她似乎已有了应对之法,只得鞠了鞠身,应了是,退了出去。
孟曦将穿好的衣服又换了下来,想了想从匣子中拿了一件居家的衣衫出来穿上。
而后又坐在梳妆镜前——她虽自小被当做男子,却不是真正的男子,原本她是不想要在她屋内放置这梳妆镜,但芳兰却不由分说地将东西搬了进来。
芳兰自小照顾她,在这种小事上她也不想驳了她的脸面,便由着她了。
仔细看了看镜中的人,肤白如玉,月眉星眼,周身自有一股贵气,只一眼,便难以让人忘怀。
孟曦看到这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她的皮肤十分白,即便在外四处奔波,也不见有丝毫改变,就连唇色未上口脂,也没有多少血色,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如今倒好,不必做任何伪装,也看起来十分病弱。
见此模样,她拿起脂粉的手一顿,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做什么。
待门外有凌乱的脚步传来时,孟曦已经坐在了床上,一道屏风将她与外间隔了起来,又在中间挂上了一层薄纱,竟是一时看不真切其中的身影。
孟宁跑的极快,不等在一旁侍候的人阻止,准备撩了纱幔进去,却不想被孟曦打住了动作。
“阿宁,你就在外间。”
声音依旧清冷淡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阿姐,即便是我也不行?”孟宁跺了跺脚,软糯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若你不听我的,便自己回宫去吧。”
孟宁闻言,咬了咬唇,脚步顿了顿,到底没有贸然继续进去。
她知道,若是自己真的闯了进去,或许立刻便会被送走,孟曦一向言行一致。
“阿姐,你身上的伤如何了?疼不疼?”
孟曦听到如同稚言,清冷的眉眼划过一丝暖意,她轻轻开口:“无碍,不疼。”
“身上流了那么多血,哪有不疼的?阿姐你又哄我。”孟宁是去给孟韫灵请安时偷偷听到桑嬷嬷说的,若如不然,大家肯定又要瞒着她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为何什么都瞒着她。
阿姐是她的阿姐,受了伤,又有何不能告诉她的?
只是盯着里间的身影,想要看些什么,这一看,便隐隐约约看见孟曦靠坐在床头,黛眉轻皱,眼中尽是担忧。
孟宁虽不太知事,却也知道受伤了应该卧床休养。
“阿姐,你受了伤应当好生休息的,怎的还坐着?”
孟宁说完孟曦,又开始训斥在外间侍候的下人,她眼眶微红,声音急切,显然是真的动了气。
“你们当下人的是怎么侍候的?你们便是这般由着一个病人折腾自己?还不侍候主子好生躺下”
站在一旁的几人暗中对视一眼,心中无奈,少主对外说的是受了重伤,可他们作为心腹,这其中的事情究竟如何,可是一清二楚。
如今被孟宁这般训斥,一边低头请罪一边撩起纱幔一角进到里面,像孟宁说的准备服侍孟曦躺下。
孟曦轻皱眉头,阻止了婢女的动作。
“阿宁。”孟宁原是准备再说几句的,却被孟曦轻轻打断,“我无事,你莫要迁怒他人。”
“阿姐……”
便听见她唤道,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虽隔着屏风和纱幔,孟曦却也能想到她现下的表情。定是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问她:“母亲可知你来了这里?”
“她不让我来,我自个儿来的。”孟宁早知道她会问,她寻了个杌子,朝里而坐,规规矩矩。
孟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淡声道:“我见我也见着了,早些回宫去。”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看顾阿姐。”
“胡闹!”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严肃了些,孟曦缓了缓,摸着手上的书,轻声开口:“府中人手齐全,你留下又能做什么?”
“况且不过是皮外伤,养个几日便无事了。”
“皮外伤不是伤吗?阿姐你分明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的话又急又快,隐隐还带着一丝哭腔。
她心中不觉一酸,她知道阿姐是黄泉路少主,每日要忙许多事,可她就是不喜欢阿姐这般辛苦。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想要亲自去看看孟曦的伤。
孟曦本就是装的,又拿什么给她看?
孟曦听到她欲哭的声音,心中一软,可到底没有纵容她,脸上仍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她几句话便将她呵住:“我说了我无事,何时我说的话在你这里也不管用了?”
孟曦说这话时,语气重了几分,孟宁从小时候没少听。她甚至在脑海中下意识能回想出当初孟曦教训她的模样,神色微沉,清冷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幽深的眼神中似乎暗含着无尽的危险,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如今她又是这幅语气,许是真的动怒了。
“阿姐既然不让我看,那我不看便是,阿姐莫要动怒,伤身。”孟宁一僵,看着自己面前挡着两人,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衣角,低声道,“反正我准备在这里住些日子,有的是时间。”
她说完,不等孟曦开口,便朝外喊道:“兰姨,你派人去和母亲说一声,我这几日在少君府照顾阿姐,便不回去了,让她不必担忧。”
孟宁看不见,眼里里全是倔强,她偏了偏头:“阿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待你伤好了我便回去。”
孟宁说完,也不管孟曦作何反应,起身跑了出去。
芳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迟疑地喊了一声“少主”。
孟曦嘴角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清冷的声音全是无奈:“随她去吧。”
芳兰仍是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只是想着一会儿出去要好生敲打一番府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