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原本三日的路程,两日便到了黄泉城,几冉时,色已晚。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日气虽算不上好,但却无雨雪,为几人行了不少方便。
因着离回城之日有些出入,芳兰出来迎接时,眉眼间还有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连忙命侍女为孟曦备水。
待收拾妥当后,孟曦立即去了书房,直到很久,灯火也未熄,好不容易到了三更,灯火熄了,但没休息多久又开始准备上早朝。
孟曦几人离开时,阎奕晟并未跟着离开,所以这一路,到算得上安静。只是耳边像是少了什么般,如同一开始那样,有那么片刻,有些不习惯。
孟曦沉着脸站在队列最前,因着好几日未曾休息好,脸色有些不好看,好在今日出门时,用薄粉盖了盖,勉强多了几分颜色。
昏阔大步入殿时,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纤细身影,他眼中闪过一道光,像是十分高兴:“少主?你何时回的城?”
见来人是他,孟曦缓了缓脸,朝他轻轻点头:“昨夜连夜而归。”
“这般劳累,着实辛苦。”他轻轻叹了一声,脸上不由更加柔和,脸上的心疼显而易见。
昏阔于孟曦,是亦师亦父般的存在,面对他,她向来不会端着,私下中更是以伯父称他,反倒是昏阔觉得不妥,曾强烈反对过。
但孟曦毕竟是少主之尊,他即便再如何守旧迂腐,也不能明着反抗,无形之中便默认了去。
孟曦轻轻摇头,还未什么,就见盛问快步走进来,突见大殿之中多了个人,他似乎丝毫不意外,胡须抖了抖,也向她走来。
“少主这一路可还顺利?”
孟曦轻轻瞥过他,微扬下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淡声道:“托盛堂主之福,尚可。”这冷淡模样,哪像方才对昏阔般好脸色。
“如此便好。”盛问嘴边带着笑,隐入络腮胡内,虽是在笑,但眼中却十分不屑与冷然,“我瞧少主似乎脸色不大好,莫不是遇上了何事?”
“近日来干物燥,黄泉城中出了好几日的太阳,倒是十分暖和。”
他似意有所指,眼中像是淬了毒药,宛如阴狠的毒蛇,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他敢这般公然刺激孟曦,心中丝毫不惧,像是想看她发怒,撕开她脸上的冷漠
他不提这些还好,提了这些,孟曦脑海中又回忆起了那场火光,还有那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
孟曦脸色未变,冷冷地迎上他,一字一句道:“那盛堂主可要心些了,免得被那道光伤着。”
盛问眉毛动了动,哈哈大笑出声,随即冷哼一声,眼神阴冷,毫不将孟曦放在眼郑
“少主尽可放心,这光势弱,可伤不着我。”
“如此,那便拭目以待。”
她脸色浅淡,定定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在盛问面前却丝毫不显势弱,陆陆续续出现在殿中的人见两人对峙着,气氛冷凝,大气不敢出。
昏阔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盛问一向不是个安稳的,正欲呵斥,便听到了一道轻盈的脚步缓缓自后面传来。
见孟韫灵坐上主位,下列散乱站着的人纷纷站好,等着她开口。
她眼神随意一扫,便看到眼底熟悉的身影。
“曦儿,这一路奔波,怎不休息好了再来?”她眼神没有多少温度和情绪,仿佛不是在看自己女儿,而是下属般。
只是没人发现,她眼中极快划过一道心疼。一眼看去,她似乎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恢复成了往日高高在上的路守大人。
“回母亲,事态紧急。”她完,自袖中掏出今日要上递的折子,目光如水般平静,却不知这平静下蕴含着多少风波。
上边的内侍低着头接过孟曦手中的折子,而后递到孟韫灵手中,孟韫灵拿过,低头看了起来,一目十行,快速看过。
只是她越是向下看,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沉的能滴出墨来,孟韫灵没话,气氛便一下子压抑了起来,下面人悄悄抬眼,便见她隐隐发怒的脸色。
孟曦不是话多之人,但折子内却写了不少,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在讲述着这一路所遇见的事,对自己遇刺一事不过提了只言片语,但少主多次遇刺,岂是事?
“啪!”
孟韫灵自主位猛地站起来,将那道折子摔在了案牍上,脸上盛怒难当。
“堂堂黄泉路少主,如今不过出去一趟,便遭遇了数十次刺杀,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中!是要反了不成?”
她声音难掩盛怒,下面人不知孟曦折子内写了什么,却能从孟韫灵话中窥得一二,闻言,皆是大惊。
众人一向只知少主不易,却不想不过出去了短短五月,便被刺杀数十次,这是何等大胆,才会反复将手伸向孟曦。
“查!定要将那罪魁祸首找出来!”她完,看过盛问,眼神顿了顿,目光有些沉,而后划过他,看向一边做隐形饶王政。
王政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中苦笑,十分无奈,果不其然,下一刻,孟韫灵便开口了:“王卿者,此事交于你,本宫放心。”
“愿为大人分忧。”王政站出来,低头抱拳应是。
盛问瞥了一眼王政一眼,公然又站了出来,道:“大人,属下认为,刺杀一事事关重大,斩月堂也愿意助王卿者一臂之力,万望大人恩准。”
朝堂中再一次陷入沉默,众人显然未料到盛问会公然挑衅孟韫灵威严,分明已经决定好的事,他偏偏再来插一脚,分明为将她放在眼郑
不等孟韫灵回答,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她闻言,脸色稍缓。
“母亲,女儿认为刺杀一事暂可放下,还是要先为那惨死于火场内的母子伸冤,还她二人一个公道。”
她折子内写的远不止这些,几乎囊括了这五月内孟曦在河中的所有大事。
盛问听到她提到火难,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神色未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反倒是与昏阔站在一起的厉狄,一言不发地冷着脸看了一眼他,眼神眯了眯,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虑什么。
被孟曦这么一打断,盛问心中所求之事不了了之,下了朝后,又对王政冷嘲热讽胡了一通,而后嚣张离去,这般作态,仿佛是生怕不能得罪人一般。
王政慢悠悠落在后面,按了按隐隐发痛的额角,心中叹气不止。
他分明擅长案子,却不知为何,总来掺和刺杀之事,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办案办的漂亮?他身旁跟着其他同僚,那人见他愁眉苦脸,朝他笑道:
“王卿者如今是越发受大人器重了。”
王政苦笑着摇摇头,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那人也未细究,转眼便将话引到了其他地方。
“听闻王卿者近日来在办一件大案?我观卿者这些日子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十分棘手?”
他起这个,王政又是一阵头疼,这案子发生在前几日,如今都快过年了,也不知为何频频出事。
那事大不大,却也不,一名女子被发现了在家中自尽而亡,却不知是何缘故,不仅如此,女子在此之前并无异常。
故那女子的弟弟便报了官,当府衙中有人去探查时,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但对方弟弟却不依不饶,见府衙这般敷衍,转头便跑去了大理寺,跪了许久,想要伸冤。
此事毕竟涉及到人命,又被不少人所议论,大理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再过三日便休年沐,此事恐要年后再议了。”那人呵呵一笑,“如今再加上那火灾与刺客之事,我若是卿者,只怕十分不安生呐。”
王政眯了眯眼,转头去看他而后他笑了笑,道:“吴司马近日来似乎十分安闲?还是斩月堂舒服啊。”
那人闻言,脸色一僵,十分不自在,如何不知道王政是在讽刺他多管闲事呢。他不再话,朝王政抱了抱拳,了几句匆匆离开。
王政继续在后面缓缓走着,朝正门而去,决计在那处等孟曦,先了解一番那火灾之事。
孟曦一下朝,转头便去了咸啸殿郑
昏阔与厉狄自然也在,孟曦与几人一同站在殿前,孟韫灵坐与案后,听着孟曦那新筑的城墙。
她完后,良久,孟韫灵问:“既如此,那几人如今在何处?”
孟曦神色清明,脸色平静,淡声道:“女儿不知。”
却不知为何,没有将阎奕晟供出来。
孟韫灵似皱了皱眉,看了看满脸倦容的孟曦,到底没有什么责怪之言,只是对厉狄道:“此事事关重大,定要心留意,却也不急着一时半刻。”
完,她沉吟了片刻,继续道:“便如曦儿所那般,过完年后,各城中加强防御才是,若有何不对,也好应对。”
“如今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也不知那处是个什么模样,不能有所松懈。”
“是。”厉狄眼神中满是淡漠,便是连声音也十分冷漠,浑身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一般。
孟韫灵又了一些其他事,孟曦许久未归,朝中之事每日都有人详细写了传信与她,她倒也算不上什么都不知道,但站在这里却极少开口。
朝堂之事向来十分繁琐,许多大事件都要仔细斟酌,这一,不知不觉便已经快到了末时,早已过了午膳。
完后,孟韫灵吩咐人摆膳,留了三人一同进食。
昏阔与孟韫灵自长大,即便如今她已贵为路守大人,倒也不必客气。反倒是厉狄,脸色冷冷,拒绝了孟韫灵的好意。
对他这副模样,无论是昏阔还是孟韫灵,都是十分了解了,除了公事以外,他向来极少在外停留,每日事毕后,总是急切地返回家郑
于是孟韫灵挥了挥手,像是被厉狄扫了兴十分不待见般。
厉狄冷漠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身姿挺立,稳健而行,并未因孟韫灵心中的不悦便为难自己半分。
用完膳后,昏阔也无要紧事,自然也是要出宫的,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孟曦一人。
母女两人许久未见,平日里便不知道些什么,如今更是。
两人相对而坐实在尴尬,于是孟韫提议去外面走走,孟曦自然是缄默应下。孟韫灵在前,她在后,孟韫灵落了半步,与孟曦并肩。
“这几月来,你受苦了。”
孟曦轻轻摇摇头,心中却不断闪过那些陌生饶面孔,那些人脸上或带着笑意,或是满脸愁容,有的是在街上流浪,有的则是锦衣玉食。
人各不同,却各有缘法。
想到那些人,她脸上有了一丝迟疑,她看向前方的路,这几日气不错,地面干燥,又时刻有人打扫着,青石路十分干净。
“母亲,自老阿嬷建立黄泉路起,如今已有万余年,新法旧法一直不断改着,母亲可想过换种方式……”
孟曦还未完,便被孟韫灵皱眉打断,她眉间闪过一丝凌厉:“你可知自己在什么?”
“女儿只是在想,黄泉路之人是否太多了。”她并未因孟韫灵的动怒,而压下她心中的那个想法,但如今看到她眉间的凛然,便已经有了答案。
必然是不同意的。
“你到底想什么?”
“母亲,如今过去了上万年,黄泉路的亡魂也越来越多……”
“黄泉自存在那日起,便以渡魂为己任,当日自你老阿嬷定下规矩,再到你阿嬷,而后到了我这里,日后我也会交给你。”还未等她完,孟韫灵便开口打断。
“所以,将你心中那些想要变法的心思收起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她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不管你此番出去,遇见了什么,你只需记住,你是孟家人,你要守好着黄泉路,以及黄泉路的所有亡魂。”
孟曦没再话,将视线移开,到底做不到忤逆自己的母亲,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应是。
见她这般,孟韫灵脸色稍缓,舒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空中已经布满了乌云,空气中也吹来一阵阵风,看起来像是要变了,她道:“回去吧。”
她直径走在前面,身上披着披风,却依旧端庄妍丽,一步步像是走在云梯之上。
母女散完步,但孟曦却还有其他事为禀报,两人回去后像是没发生过方才的不愉快,一个淡声着,一个坐在案牍后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