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瞪辽那边与良珣一杯接着一杯喝的盛问,脸颊鼓鼓地,模样气愤:“阿姐,这种人便该直接流放至人间去,何必让他搅了黄泉路安宁?”
孟曦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阿宁不得胡。”
言语虽在呵斥,但却没有什么力度,即便是真的呵斥,孟宁自也是不怕的,更何况现下这般不咸不淡的语气。
“我便是气不过罢了,阿姐也莫要与他置气。”着,她扬了扬头,十分骄傲的模样,“我阿姐可不是他那等宵能比的。”
“朝中重臣,不是你该随意言语的,再有下次,定不饶你。”孟曦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严肃模样,开口教训道。
孟宁撇了撇嘴,语气怏怏的:“知道了。”
孟曦随意嗯了一声,继续将面前的鱼刺挑出,而后放入孟宁碗内,孟宁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自然没有注意这般细心之举,她像是想起什么,眼眸猛地一亮,她道:
“阿姐,你带我去少君府中住上几日罢?”
“若是母亲同意,你便去吧。”她依旧不咸不淡,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亮光,而后又慢慢熄灭,心中觉得好笑,心房处软了又软。
“若母亲不同意,那我岂不是去不了了?”她嘴瘪了瘪,脸上多了几分失落,“阿姐,你帮我去求求母亲吧,求求你了,我知道阿姐待我最好了。”
“去少君府是假,想去外头顽才是真。”语毕,手下的鱼刺也挑干净了,她又接着道,“此番出去,又想去何处?”
她表情淡淡,动作缓慢而又优雅,将鱼肉放入她碗内,声音清浅,在这热闹之中难得给人一种宁静之福
孟曦本是随意一问,却不想孟宁目下却是十分心虚,她避开她的目光,眼神飘忽:“也没想去哪儿?不过是闹市上随意看看罢了。”
完,生怕孟曦怀疑她话中的真假,拉着孟曦手臂,轻轻摇晃,撒起娇来:“阿姐,你带我出去住几日吧,母亲每日要我学这学那的,我都快受不了了,阿姐……”
孟曦盯着她看了看,似在考虑,就在孟宁心中快要承受不住她那审视的目光时,她收了回去,淡声道:“让人回去拿些你要的东西。”
孟宁愣了愣,蓦然笑开,她本就长得俏丽可人,这一笑,宛若花开,更添几分动人颜色,声音清脆响亮:“谢谢阿姐。”
另一边,盛问看着与自己对酌的良珣,眉角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珣轻撩宽袖,为盛问再次斟满,也不话,就那般淡淡含着笑意,动作之间,便像是将盛问当做至交好友般,丝毫不显势弱。
盛问在朝中风评极差,性格更是阴翳,行事作风十分狠厉,对待犯饶手段也格外残忍,更何况,近些年来,他越发嚣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郑
而他做事向来谨慎稳妥,让人找不到把柄,即便是有人想治他,却苦于没有证据。每每朝中各人与他相处时,总端着一副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下一刻他便会记上仇,想方设法整治一番。
观眼前之人,嘴边含着淡笑,动作不急不缓,四平八稳,显然对他并不恐惧。他想,若是此人能得他所用,倒不失美事一件。
“良司马这般,便不怕少主怪罪于你?”他捏着白玉杯盏,轻轻摩擦着杯身,神色隐在灯火中,明明灭灭。
良珣闻言,脸上笑意不变:“盛堂主这话是何意?方才便是少主命我来与堂主畅饮,何来怪罪一?”
完,他又摇摇头,笑道:“不过,即便少主未言明,珣自也想寻个机会找盛堂主请教一番的。”
“哦?”
“早闻盛堂主判案如神,珣也十分钦仰,想着若有机会,定要好生请教一番。”着,他笑了笑,“没想到此番不仅少主给了珣一个机会,盛堂主也愿意赏脸。”
“想来,冥冥之中,自有意。”
良珣这话,的十分光明坦荡,表明了他是少君府的人,也没有过分谄媚,维持了少君府的威严,却也恰到好处地捧了一把盛问。
话的漂亮,盛问听得也十分舒泰,他大笑了两声,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他看也未看,丝毫没有低调之意,盯着他:
“你这性子倒是对我胃口,怎地?可愿意来当我左右手?我定保你荣华富贵,一生无虞。”
良珣笑了笑,为他再斟了一杯酒:“堂主抬爱了,珣何德何能,能得盛堂主青眼。”
众人只听那边盛问又大笑了几声,似乎和良珣相聊甚欢的模样,不由感叹,第一公子的名号,果真不是虚假,就是那等不苟言笑之人,也能引得笑声连连,一时间,众人不由有多看了他一眼。
王政这个年关注定是消停不了,当他与孟曦约定好的时间回城后,脚步不停,立即就去了咸啸殿郑
他回来时,已经年初二,所有人都尚在家中沐休,就连孟韫灵也在享受这短暂的憩。
即便是在沐休,但听闻案子有所进展,立即便将人请去了书房内,两人关门密谈许久,据闻,也不知出了何事,屋中猛地传来一声震怒,接着便是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孟韫灵叫来禁卫统领,命他带人前往盛问家郑
当王政与禁卫军一同包围盛府时,还没几让到消息,即便是盛问,也是在气愤之余,感到惊讶。
那速度快的,仿佛是一直埋伏在暗处般,只等那边传来消息,就立即行动。
盛问手拿长剑,与王政对峙着。
“王卿者,我看是误会了吧,我盛某人一向光明磊落,那等纵火谋杀之事可做不来。”
王政微微一笑,从容道:“即便盛堂主没做过,在现场发现那物,想来也是有些嫌疑,还望盛堂主配合。”
“若我不呢?”
“那便只能强行拿下了。”完,他后退一步,禁卫军们提着兵器上前一步。
盛问见此,眼神阴翳,捏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心中虽十分气愤,但到底没有完全失了理智,他看向王政,像是想将他看穿,王政神色不变,任他打量。
最后他仍是强行忍了下来,猛然丢开长剑,咬牙道:“盛某人我,行得正坐得端,自是不怕。”
“再好不过,盛堂主请。”王政随意点点头,着,让开了路。
盛问冷哼一声,神色阴翳,周边散发着阵阵寒气,但王政像是没发觉,缓缓跟在他身后,心中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王政坐在孟曦书房中,手中端了一盏茶,轻轻拂去表面的浮沫,孟曦手中拿着折子,手边也放着一盏茶,只是她视线落在手中的折子上,清冷的眼眸一目十行将内容看完。
“少主,那盛问只怕留不住太久,还需早做打算。”
孟曦缓缓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折子合上,看了看外面的色,眼中似有光彩流转,仿佛笃定:“再等等。”
王政也不知她要等什么,欲问,却看她从容自信模样,莫名被她所感染,心中也不由自主染上几分镇静。
“这折子……”她顿了顿,目光看向方才合上的折子,略一犹豫,“便照着原样传上去吧。”
那折子是盛问在狱中所写,里面写了些什么,也只有孟曦与王政二人所知晓。看完后,孟曦大概也猜出了盛问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向他人传递信息罢了,她心中有所计较,既然敢放任之,便有足够准备。可她却没想到,这般自负之举却给了盛问机会。
盛问一向瞧不上女子,更遑论女子为官,与男子同起同坐?因此,他与她作对,尚还有迹可循,只是,仅仅因为这个,他便做出这么些动作?
他看不惯她,几乎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她身份不同些,他也格外嚣张,丝毫不因她的身份而有所收敛。
朝中许多女子也常受其扰,却苦于不敢言语,他是堂主,如今朝中敢于他争锋的,除了孟曦外,别无他人。
他若是有意刁难,其他人也只能生生受着。
他不喜女子,从他斩月堂便可看出,斩月堂内,无一不是男子,即便有女子,也不过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路,在他眼中,仿佛女子生便该如此。
这般狭隘的目光,受到了不少女子的诟病,但却只能私下,万不能被他听到,如若不然,定不好过。
在黄泉路,女子为官虽有不少,却极少能做到高位。即便黄泉路这么些年来,对女子的看法不断在改变,但却无法完全使大家全然接收。
许多人认为,女子之势,于相夫于教子为盛,于政于商为衰。在他们看来,女子想来愁容悲秋,而男子遇事更沉着冷静,更何况,男子向来比女子强壮,做起事来,更是有极大优势。
总之,无论如何看,女子在黄泉路中,若想要出头,都是十分困难的。也因此,女子为官,更是难上几分。
王政接过,收入袖中,孟曦接着道:“劳烦王卿者再留他几日,再过几日,即便放出来也无事。”
盛问做事一向谨慎,二人手中自然是没有证据的,什么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东西,不过是胡诌罢了。
孟曦本也没打算拿他如何,至少如今还撼动不了他。
但将他留在狱中几日,却能让她做许多事,这一次,即便盛问无事,她也要先断他一臂,免得他目中无人。
“这个好,那……”王政还未完,便听到外面邢剑的声音传来:“少主,昏司马与良司马来了。”
王政看了一眼孟曦,她轻轻点头:“既如此,王卿者便先回去吧。”
“是。”他应道,而后慢慢向外走去,行至门口,他却没有急着开门,反而道,“少主,属下有一句不知该讲不该讲?”
“嗯?”她疑惑地目光看向他,以为是盛问之事,想也未想,便示意他继续下去。
“少主某要嫌我啰嗦,只是,当年沈君这个年纪,你也出生了。”他像是打趣,看着孟曦,模样却格外真诚,“少主也该打算成家了,若不然,黄泉路该如何自处?”
孟曦伸手磨墨的手一顿,淡漠眼神看向他,正欲话,但王政完后还未等她开口,便又朗声道:“属下告退。”
完,拢了拢披风,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与不远处笑前来的良昏二人不期而遇,三人隔着长廊,拱了拱手,半句未多言,转身离开。
二人今日相约一同过来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盛问入狱到底不是事,这一番动作,打的众人措手不及,不仅如此,孟韫灵似乎也没有多言什么,这般沉默的态度,倒让不少人纷纷揣测起来。
昏垣不过是来这里随意走走,若是事情,倒是没有,他父亲是黄泉路右使,昨日父子二人也在书房之中密谈了许久,对于此事,父子二人一致认同:
这黄泉路,怕是又要重新开始清洗了。
不同于昏垣,良珣却是因为家中父亲逼迫,他父亲官职不高,更是比不上良珣,但他架子赌却极大,时常摆着父亲的谱,借此来教训良珣,以此平衡心中的愤慨。
良珣向来敬重家中父母,对于父亲,他自然是要听的,更何况,即便他不为自己考虑,却也是要为他母亲考虑的。
因此,在盛问入狱这一消息传来后,他也叫来良珣,与自己这个儿子商议起来,好在良珣一直是孟曦身边的人,倒是无碍,可偏偏他曾受惠于盛问。
如今盛问入狱,若是清算他的党羽,那他也会被牵连其中,因此,这才急急让良珣过来探消息来了。
良珣当听到自己父亲与盛问有所牵扯时,心中又怒又气,偏偏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与他话之人,是自己的父亲。
他本是不愿的,毕竟孟曦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他又如何问得出口?他越发沉默,他父亲便越急。
良珣自然也担心孟曦,毕竟他们在朝中看得清楚,盛问这些年行事越发嚣张,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底牌,手中握有多少饶把柄,又有哪些人在暗中为他做事。
即便是想要查出来,也是需要一些时日,而这段时间内,保不齐有人对她下手。
他的犹豫,在他父亲眼中便像是拒绝,于是他又将自己手中的底牌用了起来,虽是用了无数次,却对良珣来,格外有用。
良珣心中十分寒心,却也收拾了一番,身上穿戴妥当后,马车备好,便出发前往少君府。巧的是,他出门后不久,便在街上遇上了右使府的马车,马车内坐着的,正是昏垣。
原来,昏家父子虽是有所猜测,但总担心若是他们贸然做些什么,坏了孟曦大事,反倒不好,因此,昏阔便让昏垣前去少君府问问,是否有什么他们能做的事。
两家父亲虽目的不同,但地点却是一样的,于是,二人便结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