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又挥了把拂尘,花瓣已经露出海面的莲花又晃了晃粗如手腕的根茎,乖乖地缩了回去,消失殆尽。
令迩眨着眼睛,又使劲揉了揉,完全被红颜惊得目瞪口呆,而他身边肆意叫嚣的碧落也早已乖乖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师,师父,这便是十里莲花湾里的万莲阵吗?”令迩几欲凑上前,被楚煜一抬手挡了回去,他不甘心地又跳了过去,“表哥,你看见没,那是万莲阵哎,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多的莲花,我原来还以为花花草草都是柔柔弱弱的,不堪一击,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厉害呢!”
楚煜淡笑不语,他真庆幸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只是那次似乎比方才的场景还要令人惊艳。
同样数以万计的白色莲花在仙池中竞相开放,周身白色的雾气将那片莲池整个笼罩起来,云雾缭绕。
随即一道金光冲天,朦胧中,他清楚地看见一朵耀眼的红莲在整片白色的莲花池里缓缓升起,红光闪耀在整个仙池中,周身的白莲也因着那道红光而染上一抹浅浅淡淡的绯红。
只消片刻,金色的光芒消失,唯有红光笼罩在仙池中。红莲破水而出,幻化成一个娇小的少女,堪堪立于仙池的云雾之上。
那少女紧闭双眼,泼墨似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白皙的双足赤、裸着,还时不时的滴着水。火红的纱衣罩在莲藕段般的细嫩肌肤上,衬的她越发白皙。少女的手中紧握着一柄通体雪白的拂尘,和她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楚煜还在想着,那边令迩又“噌”的蹿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叫着:“师父,你还真够意思,我刚跟你说想看,你就召来了。师父,你是特意召来给我看的吧,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咱们回蓬莱仙山再看也是可以的!”
红颜灵巧的侧身躲开,心里暗道,还真不是,你想太多了。
海底亮了起来,没有了潜在的危险,众人不免松了一口气,不必再精神紧张。令迩和碧落两人又活泼了不少,蹦蹦跳跳个没完。
但红颜明显感觉到了碧落面上的别扭,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自然也跟她踌躇半天也没叫出来的那声“红颜莲主”有关系。
魔王殿
暗黑无光的魔王殿一角里,祭音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梦里她手持着一柄长剑,面对着一男一女,面露凶狠。
天光阴暗,暮色微沉,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上冒着袅袅青烟。被绑在十字木桩上的男子沉沉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印象中他永远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也稍稍松散,落下了几缕碎发,遮住了他冷峻的容颜。
镶着金边的白色长袍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胸口处的剑痕清晰可见,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张扬肆意。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不再往外流了。
他已经死了。
流尽鲜血而死。
她像发了疯一般地扬剑斩断缚住他的绳子,冰冷的尸体跌落下来,她奋力冲上去接住,可那冰冷的触感刺痛了她的心。
都怪那个妖怪,是那个妖怪害了他!
她的心里出现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不停地在说:“快去杀了她,快去杀了她!”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冰冷的剑刺入他身旁身穿囚衣的少女……
祭音被惊醒,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汗湿了身上的衣衫。
最近她总是会做这样的噩梦,她总是在想,这个梦是不是在提醒她,宣王殿下早已经死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不,不会的。
她总有办法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他能回来!
祭音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指上骇人的黑线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想来是近日暮臻给她渡入的魔气压制了她修炼的东西吧。
暮臻说,只要不再继续炼下去,便不会有问题。
可,有什么用呢,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又怎么能放弃?
“什么人?”祭音放下杯盏,侧首望去。
身后的帷幔处显出一团黑色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有一道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生气,传入祭音的耳朵:“不错啊,入了魔,都变得警惕起来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这可是魔界!”祭音见到来人显然松了一口气,目光直视那团黑色的影子。
从祭音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显然是站了一个人影的,只是被一团乌黑的气遮住,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那人轻笑出声:“六界之大,还有本座去不得的地方么?”
这话本该是问句,却被他嚣张轻蔑的语气说的理所应当。
“看来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魔王小公子对你倒真是不错,竟然舍得将他一身至纯的魔王之气渡给你,助你疗伤。”那人轻蔑的抬起祭音细长的手,白皙的指节如葱段一般,他看着,像是在欣赏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祭音闻言,突然警惕的收回手,凝视着他:“与他无关。”
那团黑影晃了晃,闪身到了祭音的身边,被黑气笼罩的大手覆上祭音单薄的肩膀,轻拍两下,又旋身坐在圆桌旁,轻笑道:“你急什么,本座又没说跟他有关系。怎么,你怕,本座会对他不利?”
他有意拖长了音调,似是在调笑祭音。
“你在胡说什么,我同他又不熟,我怎么可能会担心这些,我只是不希望你牵连到别人。”祭音不自觉的撇开眼,微愠道。
那人坐在木凳上,宽大的黑色斗篷落在地面,却又像是隐隐消失了一般,微微虚浮着。他带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与喜怒。祭音也丝毫不再好奇,因为她知道这本就不是他的真身!
“你放心,他是魔王小公子,本座暂时还动不了他。”
那道不紧不慢的沉重嗓音落在祭音的耳朵里,却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他甘愿对你好,那你便留下,好好休养着。”
祭音却摇摇头,似乎是做了决定,道:“不,我要去找他,你不是说会帮我复活他的吗?”
他说话时,语气中总含着一丝轻蔑的意思,一字一句的说着,听得祭音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不紧不慢道:“我不是正在帮你,助你修炼秘法,复活他么?”
“可你不是神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复活他!”祭音站在他面前,第一次毫不畏惧的望着他的侧脸。
这是她一直想要问,却又不敢问的话,如今好像也没什么不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