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晚饭,天色早已经黑沉下来了,沈辞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关门回去了,今天实属意外。
而那个“意外”到来的绯翎,此时还坐在沈辞的施诊席上,继续晃着腿,左看右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辞收拾了东西,把竹篓里采的草药放在门边,这才走向绯翎,道:“绯翎姑娘,天色不早了,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家里人一定会很担心的,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
绯翎抬头看了看屋顶,疑惑道:“天,晚了吗?”
她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白天黑夜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只是她忘了,医仙姐姐说过,凡人同她们不一样,她们休息的时间有限,而凡人则是到了时间就要睡觉的。如果凡人也像她们一样长时间不休息的话,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已经亥时了,正好我也要回去,顺路送你一程吧,姑娘家住哪里?”沈辞忍下嗓子的不适,尽量说的委婉。
绯翎抬手刚想指指东海之滨的方向,又觉得不对,她总不能跟沈辞说,她家住在东海龙宫吧?虽然这是真的,但如果说出来的话,沈辞还不给她吓跑啊?
“我,那个,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这里我不熟,没有地方可以去。”绯翎潇洒道,“没事,你要回家就回去好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可是,绯翎不知道,凡人和仙君不同,各个仙家都是身负修为,一个人闯天下惯了的,就连女仙都不例外的强悍。
但凡人女子大多娇弱,手无寸铁,尤其是在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男人面前,佯装的坚强似乎更能让人怜悯。
所以绯翎越这样说,沈辞就越不放心。沈辞道:“抱歉,唐突姑娘了,可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沈某也不能放心。倘若姑娘不嫌弃,沈某家中倒是有两间破旧屋子,可供姑娘暂住一晚,明日再考虑去处。”
说罢,沈辞又免不了补充一番:“姑娘莫要误会,那房子原是沈某和家母一同住的,只不过两年前家母因病去世,便空了下来,姑娘可会介意?”
沈辞原想着这话确有些不好,说出口或许会惹得人家姑娘不高兴。谁料,绯翎不仅丝毫不介意,反而还拉着他赶紧走,似乎比他还要急着回家。
沈辞摇头失笑:“姑娘莫要着急,门还是要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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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两人说好了,绯翎只是借宿一晚,所以沈辞就算再怎么深觉不妥,也还是心怀忐忑的让绯翎住了下来。
毕竟绯翎是个姑娘家,长得又漂亮,也许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但也不算严重,若是真让她流落在外,他也不能安心。
可是,这一晃过了三天,那个叫绯翎的姑娘为什么还在他家没走呢,甚至开始整天和他一起去药铺给人看病了?
沈辞闭上眼睛给面前的人把脉,可摸了半天,他还是没能摸到脉搏的跳动,他皱了皱眉头道:“脉息微弱,有问题。”
坐在沈辞面前的钟大叔翻了个白眼,敲醒沈辞:“小沈啊,你的医术见长啊,隔着垫枕都能摸出来大叔我脉息微弱了?”
“小沈啊,你最近这心思是飘到哪去了,可不用心了哦。”
沈辞垂首,连连致歉,脸红到了耳朵根。绯翎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钟大叔看完病,沈辞给他开了点药,让他回去继续喝,再有两个疗程就差不多了。
绯翎乖乖的拿着药方抓药,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钟大叔在柜台外偷偷打量着,前两日就听人说沈家药铺那小子捡了个姑娘回来,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所以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钟大叔摩搓着下巴的大胡茬,对绯翎道:“绯翎姑娘,年方几何啊?”
绯翎一愣,她这几万岁的年纪该怎么说?
“那个,二八有余吧。”没办法,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她只能打哈哈勉强混过去。
钟大叔摆摆手,笑道:“哎哟,你看我这嘴。”早听他家老婆子说了,那姑娘是个流浪至此的孤儿,无处可去,下大雨都还在外面淋着呢。沈家那小子也是见她可怜给捡回来的,恐怕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哪还能记得年岁啊。
“嗐,大叔就是想问,绯翎姑娘可曾许配人家了?”
绯翎看了眼埋头写药方的沈辞,摇摇头:“未曾。”
姑娘的心思其实已经写在脸上了,以钟大叔作为过来人的看法,他家老婆子说的铁定没错,这俩人有戏!
“哎呀,绯翎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不怕没有人家喜欢。若是未曾许配,大叔给你介绍一个,那是大叔远房的一个侄子,人啊老实本分,年纪也与你相仿,是个好孩子,你考虑考虑?”钟大叔原想逗逗沈辞便也罢了,后来说着说着倒真起劲了。
钟大叔的眼神瞄过继续埋头的沈辞,心想着沈辞要是不开窍,白白放着这么好看的姑娘不要,那也只能便宜他家大侄子了。
绯翎倒是没在意,心里还想着钟大叔家的侄子若是与她年纪相仿,那也得有几万岁了吧?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始终埋头写药方的沈辞已经在毫无防备下,写错了好几个药材的名字了,那些他倒背如流的草药名,竟然还能写错。
沈辞冷静的对折药方,放置一侧,墨水印过的字迹仿佛显现出一个熟悉的偏旁,弯弯绕绕,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写完。
绯翎没说话,沈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对钟大叔道:“钟叔你才该考虑考虑你这病了,拖了多久了,都成顽疾了,要不然再多吃两个疗程吧。”
钟大叔一愣神,竟无言以对。绯翎躲在沈辞后面偷笑,沈辞又看她,故作严肃:“药都包好了吗?”
“包好了。”
“那炉子上的煎的药呢,你不去看着?”
“你方才没煎药啊。”绯翎抬眸看他,眼含笑意。
“没有吗?”
“没有啊。”
沈辞瞥了眼还等在柜台外的钟大叔,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再去煎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