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以前待你不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让我跪下求你也可以。但是我儿子是无辜的,绯翎姑娘,他还是个孩子,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绯翎慌张摆手:“李婶你在说什么呀,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是郎中,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你?”
谁料李婶突然疯了一般的扑上来,恶生生道:“就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为什么不愿意救我儿子一命。绯翎,我拿我的命换,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子一命,求求你。”
“李婶,人各有命,你儿子的病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你何必为难绯翎?”见李婶不依不饶,沈辞一把将绯翎护在身后,面露不悦。
“我真的救不了你……”
绯翎被吓得不轻,李婶这一句句话都戳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纵然有万年的修为又有什么用,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可她不是不愿意救,是根本救不了,她不是医仙,她的灵力只能减轻疼痛,改变不了结果。
药铺里的人看着李婶突如其来的一阵疯魔,只当她是因为儿子快死了,心里承受不住罢了。
“李婶病了,把她带走,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几个人勉强拉着嘴里依旧念念叨叨的李婶和她奄奄一息的儿子出了药铺,转而往龙女庙的方向去。
他们似乎已经接受了沈辞根本治不好他们这个说法,只能选择祈求龙女保佑,救他们一命吧。
药铺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光了,只剩沈辞和绯翎还站在原地看着仿佛刚被洗劫一空的药铺,和凌乱到血迹斑斑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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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的天越来越低沉,昏暗到再见不到一丝阳光。震天的哀哭声响彻云霄,飘落在家家户户的上空久久不散。
疫症爆发的第二日,清水镇就不再清了。
沈辞还在尽力的配药,没人再愿意给他看诊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药铺里,不肯出门。
绯翎借此时间闪身到了医仙处,哀求了很久,用她一片百年修为的龙鳞,换了医仙的一个药方。
但她从未想到,当她再回到清水镇时,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布衣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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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被风吹起涟漪,带来阵阵凉意,风过无痕,回归一片寂静。岸边扬起阵阵白色的布带,那是他们逝去的亲人,随风飘扬的名字,刺痛了沈辞的眸子。
他被绑在湖边,对面是他曾以为熟悉的面孔,如今一看,好像也不大熟悉吧。
他们沉着脸,对沈辞进行宣判,为首的正是李婶和钟生二人。
钟生凛眉看着沈辞,语气中满是嘲笑:“沈辞,你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大逆不道,说来可笑,我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戴上这样的帽子。怪就怪在你带来了那个祸害,是她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她走了你就得负责。所以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沈辞不再给他们任何回答,该辩解的,他都辩解过了,现在他们只是想要有人为他们所剩无几的生命偿命罢了。他无所谓。
他勾起唇角,笑的苍白。幸好绯翎离开了,不然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如何受得了沉塘的苦。
李婶阴冷的眸子扫过钟生,张了张嘴,脸颊已经消瘦的凹了下去,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的嗓音沙哑又难听,冷斥道:“你还跟他废话什么,是他冥顽不灵,活该至此。他既给我们带来了灾祸,只有他死了,我们的疫病才会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沉塘!”
许是觉得别人动手她还不够解气,李婶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向沈辞,撸起袖子,决定亲自来。
以前这种事她是绝不会去碰的,毕竟沉塘不是什么好的习俗,她心里清楚,被沉塘的人就是要被千万人唾骂,咒诅的,即便是下到地狱,也要背负骂名,不得安生,不得超生!
可是现在,她也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不要怪她狠心,怪就怪你们害死了我儿子,你们就要给他陪葬!
绑在湖边的绳子被斩断,巨大的铁笼子沉入湖水中,在冰冷的湖面上漾起一圈涟漪。
沈辞的身体触碰到了湖水的冰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清水湖边见到绯翎时的场景,淡蓝色的身影立在湖边,她侧对着他,闭上眼睛,好像在倾听雨水落进湖里的声音,荡起小小的波纹。
忽然她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眉眼就那样目不斜视的看着他,看得他心砰砰直跳。
他想,他一定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脸开始红了起来,连脚步都不受控制的走向了她。
她长得真好看,沈辞想,清水镇里再找不出一个有她万分之一好看的姑娘了。
他舍不得那样好看的姑娘被雨淋湿,于是他选择自己淋雨。同样的选择,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会这么做,而且心甘情愿。
沈辞仰头看向天空,突然笑了起来。若有来生,我一定告诉你,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很喜欢了。
随着最后一圈涟漪泛起,湖面逐渐归于平静,甚至连一点声响也没有,一切的仇恨与硝烟在此刻戛然而止。
可是他们不知道,清水镇真正的覆灭才刚刚开始。
镇民们眼见着沈辞被沉了下去,心中一片愕然。毕竟在场众人大多都是看着沈辞长大的,他们甚至都未曾想过生平第一次沉塘沉的竟然是他们眼中向来出类拔萃的沈辞。
到了这时候,他们才觉得惋惜甚至心痛,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入水中,惊起一片水花。澄澈的湖面轻轻晃了晃,仿佛那道蓝光不过一场幻影。
众人探着脑袋往水里看,突然间水底“噌噌”窜出几根铁棍子,湿漉漉的插在众人面前,吓得他们一阵心惊。
众人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们方才沉沈辞用的铁笼子吗?
可那铁棍子早就碎裂的不成形状了,仿佛是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掰开的,弯弯曲曲的落在他们面前,赫然已经没有了关押沈辞时的威风。
众人还未来得及害怕,一道巨大的水花从湖底激起,直直冲向上空,待水花纷纷落下,一条巨大的蛟龙渐渐显出身形,盘旋在清水湖的上空。
百姓们还在惊诧于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便已经有人看见了,那蛟龙龙身中间护着的布衣青年。
“你们看,那不是沈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