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风吹得“呼呼”作响,荫绿的叶子罩在头顶,遮住了令迩的神情。他一动不动的立在木屋前,突然周围飘来一阵莲花般的清香,浅浅淡淡的,却又能清晰地闻到。
师父来了!
令迩抬头张望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见远方随风飘来一句:“你们东海的家长里短聊完了没?聊完该我们聊聊了吧?”
绯翎怔住神,她可以感觉到声音的源头距离他们并不远,就在结界的周围,但那道声音遍布了整个结界,却又始终徘徊在结界之内,没让除他们以外的人听见,可见修为着实了得。
绯翎如此想着,不免警惕起来,扬声道:“令迩,你还带别人来了?”
令迩摆手:“不不不,阿姐,那是我师父,她是来帮你的。”
只不过师父她太顽皮了,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这话令迩倒是不敢说出口的,他还没忘记刚刚被红颜丢出去的场景,别说脸都丢光了,简直都快没命了。
可不等令迩解释完,绯翎怒瞪了他一眼,带着沈辞一闪身……
溜了?
只留令迩一人独自望着空空如也的小木屋仰天长啸,他家师父什么时候能正经一回?
“哎,人呢?”提前通知完的三人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碧落朝小木屋里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个人影,她还以为令迩找错地方了呢。
而“罪魁祸首”红颜则一派安逸的站在门口盯着结界淡蓝色的流光研究,心想这个结界搞得不错啊,以后有机会也试试,这样以后跟老狐狸捉迷藏的时候,他不就找不到她了嘛。
令迩道:“师父,麻烦你下次来之前能不能不要提前通知了,悄摸摸的来就行了,你看,我阿姐还以为你是阿爹派来抓她回去的,都给你吓跑了。”
红颜摸摸鼻子:“我这不是讲礼貌嘛,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偷听了你们东海之滨什么秘密,不太好,对吧大殿下?”
楚煜点头:“嗯,说得对。”
“你看你看,大殿下才是知礼懂礼的楷模,你好好学着点。”
令迩决定保持沉默,你们开心就好。
红颜三人的突然到来致使绯翎如惊弓之鸟一般带着沈辞跑路了,这下他们就算找到了沈辞的住处似乎也没什么用。天劫将至,怕是等不到他们再去寻了。
哎,要是老狐狸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红颜兴致缺缺的戳着结界淡蓝色的流光,一个不小心将结界戳开了,惊得周围三人一个劲的往她瞄。
淡蓝色的流光化出一条弯弯的弧度,消失不见。令迩惊奇的睁大眼睛看,还不忘给红颜竖起大拇指:“师父,你也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不过你要是早点破开,也不用我在门口站这么久了。”
红颜却不以为意,摩搓着指腹残留的灵力,目光始终停留在流光消失的地方。
她若是早想破开,以绯翎的修为根本拦不住她,可她分明没用灵力,结界怎么会突然破开呢?
见红颜眉头紧蹙,楚煜禁不住问一句:“怎么了?”
红颜摇摇头,她还没有琢磨清楚。
但一般结界是由施法者的修为灵力控制的,会自动破开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施法者自愿收回,二是施法者的灵力受到压制,结界没有了支撑便会自动散了。
还没等红颜确定绯翎是哪一种,碧落已经指着天上叫了起来:“楚煜哥哥,你快看!”
顺着碧落手指的方向,红颜抬头看去,只见天空的西北角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云彩翻滚而来,密集的黑沉之气中还夹杂着几道破云的闪电“呲啦”作响。
突然间,乌云破开一道狭窄的天光,巨大的闪电夹着一道滚滚天雷从天而降,不带一丝火花,直直的劈向西北角的那片湖里。
那是肃清湖!
红颜大叫一声不好:“他们遇上天雷了。”
绯翎携着沈辞一路飞奔至小镇西北角的一片湖泊边才停下来。
凡间的天气阴晴不定,像小孩子的脸一样,猜也猜不透。刚刚还艳阳高照,阳光洒落在林子里透出斑驳的剪影,现在一抬头,就已经看不见太阳的样子了。
沈辞踉跄了半步,显然是被绯翎刚才显出的灵力吓到了,但他却没敢开口。
绯翎背对着他,面向湖泊,偶有几阵凉风吹来,夹杂着湖里湿冷的水汽,吹起绯翎单薄的衣衫。
沈辞望着绯翎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想问的太多了,一时间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向前迈进的一只脚也只能堪堪停留在原地,怎么也没法靠近面前的人。
绯翎遥望远方,凉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沈辞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问:“你知道这是哪吗?”
这没由来的一句让沈辞摸不着头脑。沈辞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明明他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但他还是好好地回答了:“肃清湖。”
绯翎回眸看他,一双细长的眉眼低垂着,雾满水汽,她那总是满含笑意的嘴角也不再弯起,红唇逐渐苍白,她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你还记得吗?”
沈辞迟疑的点头,他又如何会不记得。那似乎是个万籁俱寂的晚上,他刚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从肃清湖边路过时,便看见了一个在月光下打伞的姑娘,孤零零的站在湖边。
沈辞仰头看了半天,也没下雨啊,怎么还大半夜打伞?
谁料那姑娘看见他,就把伞往他手里塞,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这是你的伞,还给你。”
直到现在,沈辞都还不知道绯翎当时为什么塞了一把伞给他。
看着沈辞迷茫不解的眼神,绯翎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缓声道:“这里原本不叫肃清湖,而叫清水湖,千年前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遇,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送了我一把伞。”
沈辞问:“那把白色的油纸伞?”
绯翎笑:“对,那是你送我的伞,所以我也原样还给你。”
沈辞仔细的想了半天,那天回去的路上确实下雨了,还多亏了那把伞没让他淋成落汤鸡。
沈辞看着绯翎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脚下像是灌了千斤顶似的,他想走向她,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千年前?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