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泥地上开出朵朵鲜艳的血红色花朵，微风拂过湖面，吹不散绯翎周身刺骨的冰冷。湖里的鱼儿似也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时不时露出水面，吐两个泡泡。

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

碧落始终躲在楚煜的身后不敢看，她年岁小，修为浅，见过的世面还没有红颜闯的祸多，哪经得起天雷的震慑。

她从楚煜身后稍稍探出脑袋，小手轻轻拉着红颜的衣摆晃两下，小声问：“你不是六界莲主吗？你不是有那什么万莲阵吗？想想办法救救绯翎姐姐啊。”

红颜眼尾一挑，转身对她道：“那你知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么？”

碧落摇摇头，她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

红颜指指自己：“我，老大。”

“啊？”

什么，什么老大？

“创世父神！”

红颜一字一句，说的那叫一个“朽木不可雕”啊。

开玩笑，她以为六界莲主就是万能的啊，就是天帝都尚且有敬畏之人，别说她一个小小的莲主了，不过空有虚名罢了。

碧落被噎了一句，讪讪地缩了回去。

楚煜侧眸望她，道：“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只是这天雷强悍至极，无人能挡，而且天雷认准目标，不死不休，这一劫总要劈的，逃不过。”

碧落怏怏地瞥了一眼垂首不语的令迩，问：“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绯翎姐姐人那么好，我很喜欢她的，要是……令迩也会很伤心的。”

红颜挑起眼尾瞄着楚煜，不紧不慢道：“行了大殿下，你就别在这儿吓唬小朋友了，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就冲令迩死皮不要脸地叫了她这么多遍师父的份上，她就是下到冥界去抢，也得想办法给绯翎捡回一条命来！

他们三人都在各自思考着什么，没人注意到令迩握得更紧的双手和他掌心凝聚的灵力。

绯翎勉强撑起身体，细长的手指伤痕累累，蜷曲在侧，她抬眸看着沈辞，喃喃低语：“还有……最后一道。”

只要撑过这最后一道，沈辞就自由了，不必再入地狱受一遍轮回之苦了。

绯翎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努力睁开眼睛，想再多看沈辞一眼，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男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了，温柔到让她避无可避。如果可以，绯翎还想听他再叫一次自己的名字，再尝一次他亲手做的糖醋排骨。

“轰隆”一声巨响，拉回了众人的目光，乌云中的天光彻底打开了，闪电密集的盘旋在天光之外，黑压压的遮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清水湖都开始震荡起来，湖水波澜四起，惊得湖中的鱼儿翻腾飞跃，荡起阵阵水花。

天雷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噼里啪啦”得往下窜，在昏暗的天空中亮出一道刺眼的光，宛若一条水龙一般盘旋而下。

水，水龙？

不止红颜，就连楚煜都禁不住一愣，哪里来的水龙？碧落自是不必说，天雷还没劈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钻到楚煜身后躲着去了，恐怕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令迩，你干什么！”红颜怒斥，但为时已晚。

令迩扬出的长剑已经对上了天雷，在临近绯翎的最后一秒堪堪截住，惊险万分。

而另一边，绯翎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替她承了天雷急降时落下的闪电。

白色布衣上顿时焦黑一片，鲜血喷涌而出，他也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死死护住怀中奄奄一息的绯翎，像千年前绯翎护住他时那样。

绯翎愣住，轻唤一声：“沈辞？”

她气若游丝，只能用足够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你干嘛要过来！你知不知道，会死的？”

沈辞啐了一口鲜血，又猛咳了几声，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勉强掀起眼帘，对绯翎道：“我知道，从第一次在清水湖边遇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死在你手里了。”

绯翎看他，低垂的眼眸露出疑惑：“……你？”

沈辞：“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绯翎，我答应你的保护迟到了一千年。”

绯翎咬紧唇瓣，直到咬出了血，吃了痛她才松口，确定这是真的，是她的沈辞回来了，她等了一千年的沈辞终于回来了。

但是……

绯翎又骤然紧绷，小心的问：“那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沈辞顿住，绯翎还以为他是犹豫了，又撇嘴咬着唇。谁料，沈辞开口道：“其实一千年前我就知道了。”

绯翎把鲜红出血的嘴巴张成了个小小的圆形，问：“怎么可能？”

沈辞点头，苍白的脸强撑起笑意：“建成龙女庙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一条蛟龙盘旋在空中，随后清水镇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当时还惊奇龙女果真显灵了，直到那条蛟龙落了下来，变成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姑娘，我才知道是你。”

“所以……”

“所以我曾坚定的告诉你，你信，我就信。”

沈辞说到这里时，嘴角越流越多的鲜血也掩不住他苍白的脸色，他渐渐松了一口气，眼皮耷拉下来，再也睁不开了。

绯翎晃了晃他垂下的肩膀，大叫一声：“沈辞！”

令迩扬起的长剑从沈辞的后背处堪堪截住天雷，水龙压在长剑之下，勉强护住下面的两人。

但天雷强硬，岂是令迩这点修为能扛得住的，没几下就把令迩召唤出的长剑压得四分五裂，节节败退。

长剑“崩”的一下碎了。

红颜心下不好，令迩修为太浅，再挡下去怕是要连那点仅存的修为也给压散了，她这下又要得罪东海之滨了。

“令迩，接着！”说着，红颜扬手挥出腕上莹白的镯子立于水龙之上，不想那水龙得了镯子的力量，竟瞬间充满精神的昂起脑袋来，甩了一把两条湿哒哒的长须。

楚煜不作他言，也挥出武器抵挡。

红颜忍不住看了一眼楚煜的武器，那是一把长刀，长约三尺，可变幻形态，乃上品神武鸣鸿刀。

早听闻天界大殿下得了神武鸣鸿，一直也没机会见识一番，如今看来，刀是不错，称得上神武的名号，只不过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有了红颜和楚煜的帮助，天雷似乎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周身的闪电“呲啦”作响，愈加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