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狸洞里，白锦还在凝神闭关，他周身的结界已经蔓延至整个狐狸洞外，还在有逐渐增长的趋势。

洞外的小狐狸们见着都乖乖的绕道走，生怕他们的上神一个不对劲又破洞而出，或者生气打破结界，殃及到他们。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白夙在地上打坐，借着灵宝给白锦渡入灵力。莹白的流光在白锦的周身流转，将他整个笼罩其中。

蓦地，流光爆开，散出莹白的光亮，耀眼如斯。白夙一时不查，整个人被流光震开，堪堪稳住身体。白锦微蹙眉头，骤然间现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白夙看着白锦身后突然现出的尾巴，眸色充满看震惊：“上神，你的……”

白锦沉下体内四处流窜的灵力，收回尾巴，冷声道：“闭嘴，不许乱说。”

他的周身布满冷气，白夙还从未见过他家上神如此模样，强压下被流光震开的伤势，走向他：“原来是归灵拂吗？”

难怪他家上神突然开始闭关了，原来都是因为归灵拂。

白锦摇摇头：“小小天雷还不足为惧，纵然没有归灵拂，这最后一道天雷也奈何不了她。”他渐渐松了一口气，也幸好是最后一道，夺不了她的命。

“上神，值得吗？”

白夙不是不清楚他家上神的心思，就是太清楚才会问，十万年如一日的守护着一个人，哪怕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也值得吗？

白锦想了想，时间太久了，他早已记不清初见红颜时是什么样子了。大概是一朵病恹恹的小红花，就那么乖乖的躺在父神的袖子里，缩瑟着微微发抖。

他从父神手中接过时，还是软软的，湿哒哒地一小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自父神带她回来以后，一直都是白锦亲自照顾着，保护着，一步也不敢离。

如今细细想来，竟是他养了红颜十万年，一手把她惯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的。

白锦从手心化出一把折扇，纯白的扇面只画着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开的那样耀眼。

谁也不知道这把令人闻风丧胆的素清赤羽扇，所绘的竟是红颜莲主的真身。

他看着那朵永不会凋落的血色莲花，想起红颜第一次能自己控制完全盛开的样子，她朝他晃动着小脑袋，嘚瑟的抖着叶子，他开心的好像是自己开花了一样。

他轻声说：“在我这里，她永远都是那朵在仙池里温养的莲花，长不大也无所谓。”

楚煜带着红颜飞出林子时，令迩和碧落正在给沈辞输灵力。虽然沈辞没有被天雷击中，但天雷所蓄的闪电对一个凡人而言也是足以致命的。

如今只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

绯翎一身蓝衫，同样沾满血污，脏乱不堪，嘴角溢出鲜血，苍白无力，哪还有昔日东海大公主的风光？

她紧紧的揽着沈辞的身体，抚摸着他凌乱的碎发，抬手阻止了令迩的动作，道：“罢了，没用的，省点力气吧。”

令迩收了手，灵力在掌心流窜，隐隐作痛。

他今日算是见识到天雷的厉害了，被震开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龙身都快碎成渣渣了，若是被劈一下……他实在不敢想象。

令迩暗自捏了把汗：“阿姐，他受的伤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承受范围了，我，没有办法。”

绯翎垂眸看着沈辞：“我知道，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阿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天命如此，谁也改变不了。”令迩心疼道。

若真要怪，那就怪上天吧，天不成人之美，再尽力又能如何？

绯翎没有再开口，看着沈辞的目光温柔如水，她在想他们相遇时的场景，一场雨，一把伞，一句话，一个他，就这样牵扯了千年的羁绊。

也许，这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她说：“沈辞，也许你不知道，这已经是你第十次在这里捡到我了，这是我们的宿命，逃不掉的。但如果有下一世，我还想在这里等你。”绯翎淡淡的扬起嘴角，低垂的眼眸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被天雷击中的地方已然焦黑一片，火花带着闪电丝毫不客气的将这片旷野焚了个干净。肃清湖面晶莹的水波震荡到此刻才停下来，似乎也吓坏了湖中的生灵。

绯翎瘫坐在地上，怀中护着沈辞的早已没了生气的残躯，面色惨白如纸。

令迩和碧落一左一右的安抚着，手足无措的倒像两个门神。

红颜从小树林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看着绯翎，眸色微动，走上前问：“值得吗？”

绯翎似是不明白，抬眸望了她一眼。

红颜又问一遍：“赔上你东海龙族的骄傲和希望，才换回不过百年相守，值得吗？”

原以为只有愚蠢多情的凡人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相爱，因为他们原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也不畏惧失去什么。

可绯翎是东海之滨的大公主，身负四海的骄傲和希望，如今这般一无所有的样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绯翎低声应着:“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红颜不解:“你本该有更好的未来，封仙封神，掌一方水族，做你逍遥自在的东海龙女。可你却甘愿为了一个凡人失去飞升上仙的机会，苦等十世。绯翎，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余晖洒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带着余震后的涟漪，映着晶亮亮的一片，耀眼得很。

绯翎抬眸望着红颜，细长的眸子迎着夕阳眯起：“千年的等待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心，如果这永生永世的骄傲无人分享，倒不如潇洒一世来得痛快。天界所谓的荣耀与孤独，红颜莲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清楚吗？

红颜不知道，她不懂这样的感情，太复杂又太麻烦，她活了十万年，也从未经历过。

不要问她为什么，因为父神曾说，七情六欲于她而言如洪水猛兽，她没有，也永远不会有。所以她也不会明白的。

但是她乐意成全。

红颜长袖轻挥：“你既想好了，本尊便成全你的百年相守，不必等到下一世了。”

失去所有，换回一世相守，也许对绯翎和沈辞来说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