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教授将集合地点用魔法装饰得灯火通明,好让学生们在黑暗中能快速地找到。两个小时到了,同学们都纷纷回到了集合地点,内特教授宣布了作业的交期和一些其他事项,便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我家人派车来接我了!”桃乐丝看着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她向坐在车前的马夫挥了挥手。“走吧,我可以捎带你一程。”
桃乐丝将琪拉雅带到了柏拉西亚的城门口,便离开了。
“那我先回家了,我们明天见!”桃乐丝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向她告别。
琪拉雅刚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穿着布甲的阿尔伯特·约克站在城墙角落处,等着她。她朝着阿尔伯特走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西泽便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西泽身着素色的便服,银色的头发柔顺的搭在胸前,摘除了平时佩戴的珠宝和戒指,可是就算这样也阻挡不了他从上到下散发出的光。
“麦克林恩侯爵。”琪拉雅向他行了礼。
“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了,琪拉雅。”西泽走了上来,他带着琪拉雅一起往城中的方向走去,阿尔伯特远远地跟在后方。“上次答应了你带你出来逛一逛,还没有吃饭吧,我知道城中一个还不错的饭馆,你跟我一起去吃吧。”他温柔地说道。
琪拉雅脸一红,害羞的点点头。
她和西泽一起地走在柏拉西亚的街道上,都能看到自己和西泽的影子紧紧地挨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有爱,琪拉雅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笑什么呢。”西泽微微侧过头看她。
她立刻转移话题:“我今天上了生物鉴定课,见到了独角兽,我觉得很开心。”
西泽挑了挑眉毛:“你观察到了什么。”
琪拉雅开始滔滔不绝地跟西泽叙述起自己发生的有趣事情,他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他们一路有说有笑,琪拉雅偷偷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跟他的距离拉近了好多。
“我们班上有的同学在火系魔法课上,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点着了,烧了好久,后来被送去了牧师那里治疗,现在整个脑袋都变得光秃秃的了。”
“是吗,你有没有因此受伤。”
“我当然没有。”
“你的同学是一位矮人吗?”西泽问道。
“是呀,您怎么知道?”琪拉雅有些诧异。
“柏拉西亚城内三所魔法学校的安全事故,每周都会统一报给守卫军团做记录,我记得我有看到过这起事故的报告。”
“那这样说来,上次受邀到我们学校来演讲的布鲁恩大人也一定知道啦?可是您不是守卫军团的人员,为什么能看到他们的事故报告呢。”
西泽想了想,说道:“杰西作为守卫军团最高首领,是个大忙人,这些小事他基本上不过问的,我每天在柏拉西亚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交给了我这个闲人。”
“原来如此。”
他带琪拉雅来到了一间人类经营的饭馆,她抬头看了看店名,叫“利兹餐厅”。一进门,迎面扑来了浓郁的如鸢尾草和香根草的香味,里面坐满了各个种族的客人。阿尔伯特走进去跟长着浓密胡子的人类老板交流了几句,然后人类老板出来恭敬地迎接西泽。
“进来吧。”西泽低声说道。
酒店里的装饰富丽堂皇,和精灵族崇尚自然的精简装饰风格完全不一样,这让琪拉雅有一种再次回到故乡的亲切感觉。
“哇,这里好漂亮!”她感叹道。
他们进入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包间,阿尔伯特站在了门外。房内餐桌上摆满了蜡烛和精致的人类菜肴,用银器和托盘装着,这是琪拉雅人生中第一次吃到这么隆重和丰盛的晚餐。
西泽坐定了,他将餐布摊开垫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百葡萄酒。琪拉雅也坐了下来,她学着西泽的模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白头鹰雕像,送给了西泽。
“这是?”
“上次您说过要带我出来逛一下,我也说过要还您礼物的。”
西泽接过了琪拉雅自己雕刻的白头鹰雕像:“原来是你自己做的。”西泽喝了一口面前的酒。
“您送给我了龙血树魔杖,我想了想无论我还什么样的礼物给您,都不会比您送我的珍贵。我知道您的族徽是白头鹰,就雕刻了一只白头鹰送给您,下一次我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再继续补给您。”
西泽收下了石雕,嘴角微微带着笑容。他端起了桌面上的牛肉,一边切一边说:“好久都没有收到礼物了,谢谢你。”
听到西泽的道谢,琪拉雅难掩自己的喜悦之情,她拿起了刀叉,开始吃着眼前的面条。
“西泽大人……谢谢您,带我来这间人类饭店吃饭;谢谢您在我做糊涂事的时候给了我一次机会,没有抓我;还谢谢您送给我了一根魔杖,让我勇敢地面对自己,我做什么能报答您呢?”琪拉雅看着西泽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西泽举起了高脚杯,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了好久,回应道:“那天在墓地里,你哼的歌,我觉得很好听,能再哼唱一次吗。”西泽说。
琪拉雅点了点头,哼起了调子,尽管没有词,但这曲子直接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赛恩斯纪年第4537年,迪亚正处于内战白热化的状态。“恶魔君王”佛罗领导的恶魔族在占领了泰达瑞沙漠——也就是现今的飞龙沙漠后,仍想继续挥师北上,攻占更北边的布达拉卡沙漠。因为据说那里某处有一道可以通往天境的传送钥匙,并且一直都是由天使族镇守。恶魔族和天使族在布达拉卡沙漠一共交战了131年,后来佛罗想要快速结束拉锯战,动用了卡特佩罗留下的黑暗魔法,将死亡的天使全数变成了亡灵战士。这一招重伤了天使族,可他们宁死不屈,即使亡族也没有选择投降,西泽和其他顶级魔法师们被梵拉会派往迪亚的布达拉卡沙漠想探查情报,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戴安娜。
这时西泽刚刚到达布达拉卡沙漠,决定夜晚出来走走,熟悉一下环境。皎洁的月光让整片沙子都裹上了银白色,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在前面不远处的小盆地里形成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深绿色小湖泊。
西泽听到有人哼着这首歌:“这荒芜的沙漠里怎么会有歌声?”他心里想着,顺着歌声走了过去。只见有一位女子模样的人泡在湖泊里,裸露着整个后背对着自己。这位女子正在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迹,她的后背跟左上臂都有大片银白色的纹身,西泽暂时还不能辨认这些纹身的意义。
“她是受伤了吗?”西泽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伤痕,这些血迹似乎并不来自于这位女子。
忽然间几秒内,他看到从湖泊中的水化成了无数把锋利的矛,向着他冲了过来。西泽反应极为迅速,他立刻使用魔法调动周围的沙子,组成沙墙,挡住了这些水矛的攻击。但水矛力量明显强过西泽的沙墙,它们刺穿了沙墙,西泽用魔法加强了沙子的密度,顶住了水矛,这才使得它们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感觉到耳边擦过一阵风,一股强大的魔法源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西泽来不及反应,一把冰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剑上反着月光,他借着倒影看清楚了这位女性的面貌——白皙且有骨骼感的脸庞、红润微张的嘴唇,高挑的眉毛下紧接着一双饱满深邃的大眼睛。她的长相不似那些带有野性和攻击性的精灵,反而整体偏向人类,更加柔和。
“你是谁?”一个成熟、冷漠但十分好听的声音。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前这个女人并没有穿衣服,弹指可破的皮肤明晃晃地亮在眼前,西泽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着其他地方:“小姐,我叫西泽·麦克林恩,我没有恶意……”
戴安娜并不买账:“你是精灵?精灵来这里干什么?”她上下打量着西泽,并没有对自己赤裸的身体感到半分羞涩。
西泽嘴角上扬着浅浅的笑,他双手刚一动,戴安娜的长剑便毫不留情地劈了上来。西泽迅速朝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她的剑,并在此时牢牢抓住了她执剑的手腕。
戴安娜见状立刻引起四周的湖水变成无数尖锥朝西泽灌来,西泽这次并没有躲藏,也没有施魔法架起护盾。他单手用力拉过戴安娜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披风,将它围在了戴安娜的身上。
戴安娜有些吃惊,此时湖水从尖锥的形状变回了原本的水形态,从天上盖了下来,西泽将戴安娜紧紧拥在怀里,他的披风泛起蓝色的光芒,为她挡住了所有的水击。
“你……”戴安娜从西泽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她看到西泽已经全身已经被湖水淋湿,可自己几乎没有被淋到。
“谢谢你改变了主意,没有杀了我。我说了,我对你没有恶意。”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戴安娜,面带微笑温柔地说道。
“西泽大人?西泽大人?”西泽的回忆被打断了,“我唱完了,您还想再听一遍吗。”
西泽给琪拉雅倒了一杯红酒:“谢谢,你唱的很好听。”他看着她,有些恍惚,又想起了从前的光景。
“我还想喝一杯。”戴安娜也是像这样坐在他对面,她精致的脸庞俩颊微微泛着潮红,高挑的眉毛动了动,好像在诱惑着他一样。
“你不可以再喝了,戴安娜,你已经醉了。”他温柔地规劝道,那种温柔的语气是彻骨的。
“你们精灵酿的酒实在是太好喝了。”
西泽笑着,还是帮她斟满了酒,他宠溺地看着戴安娜,觉得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戴安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被子放在桌上,她已经感觉到头有些晕了。
“我以为我喝不醉呢。”
西泽为了防止她摔倒,单手捧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然后手掌轻轻地一转,放到了戴安娜的后脖颈处,稍微朝自己这边一使劲,此时她已经扑倒在了自己怀里。
“又要我喝酒啊,我不爱喝葡萄酒。”琪拉雅小声嘟哝道。
他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给琪拉雅加了很多酒了。
“不好意思。”他收回了倒酒的手。
那首歌实在太容易让人分心了。
“原来您喜欢听歌啊,您刚刚听得好入迷呀,那我再多学几首歌,唱歌您听?”琪拉雅笑着问道。
他没有回答她,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垂下了眼睑。
琪拉雅继续跟他讲着自己在学校里遇到的有趣的事情、气愤的事情,他微笑着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讨厌我姐姐,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戴安娜每次在喝醉以后也会跟他讲很多。
“是吗。”西泽将散落在她脸颊两边的碎发撩起放在了她耳后。
“她从小就喜欢对我发号施令,总是以命令的语气跟我说,戴安娜,这件事情你应该这样做,戴安娜,这件事情你不应该这样做……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她。”
“可是她是你姐姐,不是吗。”
“姐姐?”她冷笑道,“我们两个不过都是被‘造物主’创造出来的‘神’而已,所有人都是工具……”
戴安娜在前面走着,西泽跟在她身后。她稍有些重心不稳,西泽便立刻上前去扶住了她。
“你喝酒跟不喝酒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白天的叱咤战场的‘月亮女神’去哪了。”
“白天面对的都是‘工具’,根本不需要感情,而你就不同了……”她微微靠近了西泽的脸,近到西泽都能感觉得到戴安娜的呼吸。面对着娇艳动人的戴安娜,看着她鲜红的嘴唇和尖细的下巴,西泽觉得自己有些紧张,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此时眼前的琪拉雅已经喝完了第二杯酒了,似乎有些醉了,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西泽说道,开始收拾着摊在腿上的餐布。
琪拉雅摆了摆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说着便站起身来,但没有站稳,西泽下意识想去搀扶,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琪拉雅摔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她对于自己的失礼觉得十分抱歉,然后自己又笨拙地站了起来。“我之前没有喝醉过,也没怎么喝过酒,对不起……”
西泽拧开了门,阿尔伯特转过身来看见琪拉雅喝醉了,有些疑惑。
“她喝了两杯酒,我们送她回罗森院吧。”西泽帮她拿起了小背包,跟自己的外套,还有琪拉雅送给他的小白头鹰雕像。
“我可以……我可以的。”琪拉雅虽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他们走在回罗森院的路上,阿尔伯特搀扶着琪拉雅,抱怨道:“下次能不要再让她喝酒了吗,好麻烦啊。”
西泽走在他们两人的后面,并没有理会阿尔伯特的抱怨,看着琪拉雅的背影又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