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的到来惊动了精灵族所有的势力,甚至连琼斯·麦克林恩公爵也被召了回来。精灵贵族们一大早就集中在了柏拉西亚公墓处,西泽和杰西甚至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琼斯有意站到了西泽的身边,他拥有淡金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睛,身披修长的铠甲,头顶佩戴着着高贵的公爵头饰,看上去高大威武。他目视前方,小声地对西泽说道:“我听说你昨天力挽狂澜,救下了圣女和一个人类学生。干得好,我的儿子。”
然而西泽没有理会他父亲的话。
“我还听说,你的光棱剑连出五次,都没有将那位神秘人击落下来,这让我有些失望。”
他用余光看向自己的父亲,身着铠甲显得异常英武,可他依然选择了沉默。
从现场来看,海曼的墓确实已经被挖出来了,墓碑插在了新翻出来的泥土里。精致的棺材沉木也被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直到现在里面依然弥漫着黑暗魔法的气息。
“姑姑克劳迪娅没有来吗?”费斯靠了过来,小声问道。
“她可能喝醉了,错过了。”西泽平静地回答道。
他转过头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西泽。
“怎么了,你第一天认识她吗?”西泽反问道。
费斯摇了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们怎么回事,一到关键时刻就跟废物一样!”在墓园里,穆拉德大声叱骂着梵拉会生物管理部跟心智魔法部的成员们,“在你们专业领域内,居然允许柏拉西亚的狮鹫们被未知魔法控制那么久的时间,传出去要被所有赛恩斯大陆上的魔法师们笑掉大牙了!这就是全世界族吹捧的梵拉会?我都替你们感到丢脸!”
“费斯。”西泽凑了过去,小声地跟费斯说,“你能跟暗裔族那边联系下吗?”
“可以,我跟他们说什么?”
“你能问下祖母,神器‘心灵之眼’是否还在她手上?”
“好,你是怀疑这些狮鹫是被‘心灵之眼’控制的吗?”费斯小声地问着。
“是的,当年菲尼克斯和卓尔根大战半神隆利的时候我也在场,我见过他的能力。像这种能够一次性大规模、长时间、无魔法可解的控制其他生物的能力,已经不是一个顶级魔法师或者心智宗师能达到的高度了,据我所知只有隆利可以办到。”
费斯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穆拉德大人,神秘人数次躲过了光棱剑,又控制了一整个狮鹫队伍,他不仅拥有顶级魔法师的实力,还对‘光棱之剑’了如指掌。面对一个如此强力的对手,或许连我们都不是对手,您不要太苛责这些后辈了。”他为这些梵拉会成员解围。
此时梵拉会成员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神秘人盗了海曼的尸身,究竟有何用呢。”尼克劳斯围绕着海曼的墓碑观察着。
索恩·罗伯茨恭敬地回答道:“陛下,据我们初步推测,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和四千多年前那场封印有关。众所周知,最后在封印圈里有四位——‘月亮女神’戴安娜、‘死亡之神’卡特佩罗、迪亚第三代魔王魔腾,和我们的小王子海曼。当年这四位中只有海曼留下了尸身,我们推测神秘人是想借着海曼的尸身研究沾染上的黑暗魔法,或者研究有关神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结论都是神秘人对我们极具威胁。”
此时西泽冷冰冰的眼眸低垂了下来。
“现在还不能确定原因,陛下。”穆拉德补充回答道,“但是梵拉会会追根溯源,查清神秘人的目的后尽快给出结果的。”
尼克劳斯点着头:“那这件事就劳烦你们了。”他又转向迦娜,“圣女的伤势好些了吗?有查到神秘人为什么要掳走圣女吗?”
“陛下,圣女胸口和腹部被神秘人击穿了,目前还没有醒来。神秘人目的未知,但是从出手凶狠度来判断看起来是想要杀死圣女。”迦娜恭敬地回答道,“不过好在西泽大人和杰西大人在现场,击退了神秘人,加上梵拉会的肢体魔法师们抢救的急时,这才让她捡回一条性命。”迦娜向着西泽、杰西和穆拉德分别鞠了躬。
“您客气了,迦娜大人,保卫柏拉西亚,保卫我们的子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费斯说道。
在现场商讨结束后,柏拉西亚公墓暂时被禁封了,众人陆续离开了,唯独只剩西泽和他的父亲琼斯仍站在原地。
琼斯先开口了:“我记得海曼墓碑上面的字,都是你一笔一画刻上去的吧。”
西泽看着海曼的墓碑,墓志铭经过了四千多年的侵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自己也曾经想过多次是否要修葺弟弟的墓碑,可是陈旧的痕迹仿佛更加能够提醒他时间的流逝,于是这个想法也作罢。只是现在再看,落款处“挚爱你的哥哥西泽·麦克林恩敬上”仿佛被人擦拭过了一样,显得崭新异常。
“四千多年了……一转眼他都走了四千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他父亲感叹道。
“4198年。”西泽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从小就和你弟弟最为要好,我知道他去世了你很伤心,这些年你还好吗,我的儿子。”琼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很好,父亲,谢谢您的关心。”
“那你母亲呢,她还好吗。”
“她也很好,父亲,再次谢谢您的关心。
“嗯,那就好。”
父子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琼斯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对西泽说道:“儿子,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位人类学生走得很近,为父替你感到很高兴。如果你觉得不错,可以继续发展,甚至和她结婚都可以。你不是费斯,不用承担王室血统纯正的责任,你也不用听你母亲的,你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爸爸都支持你……”琼斯说着说着,他看到了西泽冷漠的面孔,泄了气,停了下来。
“父亲,我和谁在一起您不用操心。”
“我明白,我是怕你母亲太在乎身份了,约束了你,导致你再一次错过了机会……”
“父亲,之前的事情跟母亲没有关系,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琼斯点着头:“是的,你说得对……”他换了个话题:“我大概在柏拉西亚会待到‘族庆日’结束为止,前后大概六周左右,你们抽个时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吧。”
“一家人?”西泽反问道。
“是的,我、你还有你母亲。”
“我的时间都可以,你自己去请她吧,毕竟你是她丈夫,我不是。”
“我已经邀请过了,她说她没有时间……你知道的,我六周后就要前往埃尔瓦和赛诺斯了……这一次镇守西边边境,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有什么区别吗?”
“嗯?”他父亲没听清西泽的话。
“我说,你镇守南边也好,北边也好,西边也好,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他父亲尴尬地耸了耸肩。
“父亲,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不用扮演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形象了。”
“好。”琼斯似乎被戳中了要害,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此时大将军的威严显现出来了,和之前在儿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已经定好了时间和地点,晚些时候会派随从将邀请函送给你和你母亲,欢迎你们来。”说完整理了盔甲后面的披风,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西泽一眼便离开了。
直到琼斯走了很远了,西泽才慢慢侧过脸观望他的背影,生怕被父亲看见自己还留恋这份“父爱”。可是自始自终琼斯都是那么的决绝,没有回头看西泽一样。
这便就是从小琼斯教导西泽的——不能将自己的弱点和想法暴露给自己的敌人或者可能成为敌人的人,一丁点也不可以。
从西泽有记忆开始,父亲一直都对自己非常严厉。西泽后来自己理解,是因为父亲对自己期望过高。琼斯明确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成为一位伟大的将军,于是从小便训练西泽的体能、格斗、骑射、击剑等所有顶级战士需要具备的素质,并且训练程度近乎残酷。
西泽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曾收到父亲送的一匹白毛飞马作为生日礼物,他非常喜欢这匹飞马。在每天长达十个小时的体能技能训练后,这匹白毛飞马几乎成为了西泽唯一的玩伴和心灵港湾。
七岁那年,琼斯叫来了西泽,他勒令西泽必须杀死这匹白毛飞马,直到今天他都永远记得琼斯当年说过的话:“一个伟大的战士,是不能有弱点的,你对这匹马的喜爱程度已经让它成为了你的软肋,你必须杀了它。一个伟大的战士,只有当他无所畏惧、没有软肋的时候,才能赢得战争。”
那时的西泽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他誓死不从,琼斯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关进了军中监狱里,一滴水一粒米都没有给他,整整饿了他四天。
直到第五天时,琼斯命人给西泽送来了食物。他饿极了,端起盘子来就开始吃,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发现咬到了一颗很硬的东西,他吐了出来。
西泽的手开始颤抖,这是半个破损的名牌,还能看见精灵字“莫莉”的“莉”字后半部分。莫莉是他给自己心爱的白毛飞马起的名字,这个名牌正来自于是他亲手为莫莉制作的项圈。
当时西泽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哪怕是这种时候他耳边仍能回响起琼斯对他的“教导”:“哭?哭是最软弱的表现,哭不能带给你任何收益,只会让你的敌人更加轻视你。什么是优秀的战士,就是他强大到轻松面对任何一件事,消化一切情绪,并且能将这些情绪转化为利刃,刺向你的敌人。”
即使这样,西泽静谧深邃的眼眶里仍不禁充满了悲伤和绝望,泪水“啪哒啪哒”的滴在他的手上。他跪在地上,抱着剩下的一点饭菜,无声地哭泣。
这也成了西泽记忆中自己最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