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
天色昏昏沉沉,周遭的气氛压抑低沉,像是要把人吞噬在悲痛的世界里。
男子抱着她,泪如雨下,“阿姐呢,阿姐这次有没有稍微喜欢我一点。”
她的头感到昏昏沉沉,胀痛得厉害。
啊--!
叶楚晗又被惊醒了!
还是那个梦,每次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是谁?为什么梦境里他那么悲伤?
而为什么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感受到脸上的湿润,叶楚晗伸手一摸,是眼泪,满脸泪水。
近日叶楚晗总是噩梦缠身,睡眠严重不足。身边的丫鬟关切地问道:“小姐又是做噩梦了?”
叶楚晗坐在庭院的石椅上,替自己揉了揉脑袋,微微点头。
“前几日听闻城里来了一位法师,特别灵验,小姐还记得漓县李府一直闹鬼一事吗?据说就是这位大师做了一番法术,从此那李府就安定下来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闹鬼一说。”丫鬟在一旁说着。
叶楚晗皱了皱眉,疑惑道:“这...你的意思莫不是咱府内是被鬼缠上了?可莫要吓我。”
丫鬟连忙说道:“奴婢只是看小姐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梦靥都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觉得担忧罢了,叶府有二位老人辐照,怎会有鬼呢,不过让法师来府上试试看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小姐还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叶楚晗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那你找个时间去将那位大师请到府上,告诉他价钱什么一切都好说。”说完抿了一口茶,让丫鬟退下,自己去了账房。
叶家以酿酒产业在长安也是个不小的世家,可惜两位老人早早辞世,叶楚晗又是家中独女,年纪轻轻就扛起了家里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物。好在叶楚晗从小被栽培得很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年芳十八就已是长安城内小家主了。
上门说亲的人络绎不绝,一一都被她辞退了。
不知为何,叶楚晗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来缺了什么,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记忆力总有一块稀碎的空白连贯不起来,断断续续的,却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
百般无奈地坐在账房内看账,这一看就是一整天。
“阿姐?阿姐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要亲你了噢~”
“啊————”
又被惊醒了。
为什么?叶楚晗心里一阵莫名慌乱,那声音如此真实,仿佛就贴在她耳边低喃。
叶楚晗摸了一下脸,泪水,又是泪水。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梦见那个声音,为什么我要哭,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啊。
她害怕地从从椅子上弹起,环顾着房内四周,强迫自己冷静,但发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慌乱:“是谁?你到底是谁?!莫要装神弄鬼,为何要日日夜夜都缠着我?!”
屋内无人应答,安静得有些瘆人,只听得见叶楚晗紊乱的呼吸声与抽泣声。
“小姐,小姐你怎么?”外头的丫鬟听见账房内叶楚晗崩溃的声音,连忙进房担忧地扶起靠在桌边环抱着自己的叶楚晗。“没事了没事了,奴婢已经托人去联系了那位作法大师,小姐很快就会好的,没事了。”
丫鬟心疼地抱着自家颤抖着的小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叶楚晗仿佛找到了救星,紧紧地抓着丫鬟的衣袖,过了许久才安定下心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离开了账房。
空无一人的账房内,明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没有风,垂帘却在轻轻飘动,仿佛有人在一边,显得十分诡异。
叶楚晗由于梦靥,这段时间一直没胃口,消瘦了不少,原本还有一点肉的下巴如今更加瘦削了。
简单喝了两口粥,在丫鬟的搀扶在躺下了床上。
“今日不便熄灯,让它亮着吧。”就算真的有鬼,有火在的话,也不敢靠近自己吧。
待丫鬟离开后,叶楚晗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状的玉,此玉晶莹剔透,反面刻着“乐以忘忧”四字,正面雕有黻纹缀麟图。
她叹了口气,不断抚摸着这块玉,“希望真能忘掉忧伤这种事情吧。”
这块玉叶楚晗其实没什么印象,她甚至都不能完全确定它就是自己的。看它的质地、触感、光泽可以肯定这是块上等的好玉,高价钱可能还求不来。至于为什么会被自己随身携带,她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小时候什么时候就戴上了吗?
不记得有这事啊。
叶楚晗一直盯着它思索着,却越看越心里越慌,一种奇怪的情绪浮上心头,“为什么我会这么慌,心跳得好快。”
将玉放在床头,看了它两眼,原本碧绿的这块玉,仿佛内有虹光萦绕,十分诡异。叶楚晗吓得赶紧将它扔到了桌上,“要不明天拿去当铺吧,来路不明的东西总感觉有些古怪。”
第二日在丫鬟的陪伴下,叶楚晗走进了一家并不出挑的当铺,不大,却在冥冥之中自己应该到这儿来。
永安铺.....
夜楚晗心里默念着牌匾上的几个字,不知不觉便走进了铺里。
“呦,来客人了~”顾惜昭从软榻下下来,笑盈盈地赶紧邀请叶楚晗坐下,叶楚晗礼貌地朝她笑了笑:“啊,姑娘就是老板娘?想不到这当铺老板娘如此貌美年轻,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呢。”
“嘿嘿,我可不敢跟叶小姐比,叶小姐明明跟我一般大,如今却是叶家之主,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而我就每天守着这家小当铺,得到叶小姐一夸赞已经很惭愧了。”顾惜昭自贬道,递给叶楚晗到了一杯茶:“洛神花茶,安眠养神的。”
叶楚晗一惊:“老板娘怎么知道我是叶小姐?还知道我近日睡眠不好?”她今日出来时特意上了一层妆,将略微憔悴的面容掩盖了下去。
“叶小姐名惊长安,谁会不识啊?”顾惜昭轻轻吹了吹刚泡好的茶,细细一品,接着说:“人的精神状态无论掩饰得再好,眼神可骗不了人。叶小姐眼里的疲惫仿佛告诉我已经半月没睡觉了似的。”
“实不相瞒,我确实快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只要一入睡,就会有一个声音一直出现在我耳边,他哭得很伤心,好像是我伤害了他,可是我对那个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叶楚晗回忆起那个梦境里的声音,就会面露痛苦之色,眉头微微锁起,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又流下了眼泪。
“啊,实在抱歉老板娘,我,我也不知为何我只要会想起就会不自觉掉眼泪,唐突了。”她结果身边丫鬟递来的手帕。
擦净之后,说起了她来的正事。
她将那块月牙玉递到顾惜昭面前,说是要当掉它。
顾惜昭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了然,是缠绵玉啊。
她的思绪一下被扯回到了两月前的一日......
那日太阳高照,突然一魂魄跑进了顾惜昭铺里。顾惜昭惊了一下,从软榻上下去,十分吃惊地望着那个被阳光灼伤的男子:“你一介魂魄,这么大的太阳在外面跑,你就不怕灰飞烟灭?”
男子还在被灼伤的痛楚中没有缓过来,顾惜昭眉眼微敛,双手将衣袖一甩,继而道:“算了,反正你也死过一次了,估计也不怕死了。找我什么事?”
男子稳定好后,朝她微微欠身,声如玉珠:“墨书此次前来想借老板娘铺里的缠绵玉一用。”
有生意上门当老板的怎么会拒绝,只是这不同人间普通的钱财交换,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交换,哎,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大单子了。
“你可知我当铺的规矩?缠绵玉可以借你,作为交换,你的魂魄给我。”
“墨书明白,只要借到缠绵玉,到时候墨书任凭老板娘处置,魂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缠绵玉,说来也是一件神物,缠绵缠绵,这是一对玉,分为主玉、从玉两块。
而缠绵玉最大的用处,就是陪伴。
魂魄存于人间的寿命是有限的,没有宝物护体,在这世间比人还脆弱。
而与缠绵玉立下契约后,就算你是一介魂魄,只要有一方活着,你便可以一直陪在对方身边。
而叶墨书那时已经遍体鳞伤,没有缠绵玉在身边,怕是熬不过两个时辰。
当时叶墨书拿到缠绵玉后便匆匆离去,眉间的焦急可以看出他的在意程度。
原来这叶小姐就是叶墨书想要陪伴的人啊,宁愿放弃转世轮回的机会,也要陪在她身边,顾惜昭哑然一笑,摇了摇头,感叹世间一切执念,多半起于情一字。
“老板娘?”身边想起叶楚晗疑惑的声音,顾惜昭这才回过神。
“叶小姐为何想着把这玉当了呢?叶小姐家境殷实,可不像缺钱的样子,况且这玉看质地光泽,可不是说能用钱买到的。到时叶小姐要是再想赎回去,可就不一定有机会赎得回了。”
“老板娘有所不知,我这次来也不完全是当玉的,如果老板娘不嫌弃,我愿意把这玉送给老板娘,因为其实这玉,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的。我甚至对它毫不知情,一点有关它的记忆都没有。”叶楚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倘若不是我的东西,留在身边更是一种负担。而老板娘既然是开当铺的,这玉对老板娘肯定比对我要有用。”
“送给我?叶小姐,你都说了我这是当铺,按规矩做事,当铺从不接受卖主亏损或自损的生意。”
叶楚晗有点急了,她拉着顾惜昭的手,面露疲惫之色,叹了口气:“老板娘莫要这样。不瞒你说,我其实最主要得原因是觉得这玉太过蹊跷,总感觉它十分诡异,每每看着它,心里慌得厉害。”
顾惜昭摇了摇头,安抚道:“叶小姐,莫要有心理负担,这玉怎么会诡异呢,怕是叶小姐今日噩梦产生,产生得错觉罢了。你要说这玉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叶小姐手里呢?况且这玉稀奇,若是哪位主人丢了,肯定会派人来找的,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风声呢?”
“况且呀,这玉若是他人有心留给你的,你这么送了出去,岂不让人寒心。”顾惜昭明里暗里没忍住隐晦地补充了一句,看着叶楚晗还是一脸茫然,她不认识叶墨书?叶墨书肯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二人之间不该是她这种反应啊。
叶楚晗抚了抚手心的那块从玉,松了口气:“老板娘说得也是,可能是最近神经紧绷太久,产生幻觉了。况且若真是他人有心赠送,我该好好护着才是。”
她起身微微欠身:“那我便先行回府了,谢谢老板娘,叨扰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顾惜昭低头轻轻朝手里的热茶吹了口气,眼皮都没有抬,声音笃定又自然:“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的,我知道你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