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歌到寿安宫时,正殿里已经坐了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其中一个绛紫色衣衫的女子正笑晏晏的和太后说着些什么,李盛歌认得她,是陈太傅家的嫡次女陈如玉,也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年纪只比李盛歌大两岁,陈太傅老来得女,将其视作掌上明珠宠爱的厉害,将陈如玉惯出了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
李盛歌打小就和这位小姐不对付,陈如玉瞧不上李盛歌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李盛歌瞧不上她仗着家世飞扬跋扈的德行,在寿安宫刚一照面,陈如玉就先白了她一眼,转脸换了副笑模样继续和太后说一些京中的趣事,惹得太后直笑。
太后笑完了,冲李盛歌招了招手唤到跟前儿,笑道:“你这丫头整日在宫里,也不来陪哀家这老太太解解闷,都去哪儿疯去了?”
李盛歌嘿嘿一笑,道:“姨母平日里就说我聒噪,我怕扰了太后清净,不敢随意来叨扰。”
太后摇摇头笑了笑,让李盛歌坐下,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儿臣来请母后安!”来人声音低沉,又略略带了些磁性,好听的紧。李盛歌放在腿上的手陡然收紧,赵霖轲……怎么走到哪里都避不过他。
太后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赵霖轲母亲去得早,她便将赵霖轲接过来一并养着,赵霖轲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在太后身边陪伴的时间倒是格外长一些,也因此太后与他格外的亲厚。听到是他来了,太后脸上一喜,忙连声道:“可是睿王?你我母子何须见外,快快进来让母后瞧瞧。”
赵霖轲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常服,头发束起一半,还有一半散在肩膀上,再配上他那张俊朗的脸倒衬出几分蓬勃的少年气来。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引得陈如玉看痴了眼。
他走到太后面前,正要行礼请安却被太后伸手扶住了,太后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慈爱,拉着赵霖轲坐在身侧,关切的问道:“你得有一年没进京了吧,如今太子大婚之期日近,不妨多住几日,也省的到时候再折腾一趟。”
“皇兄也是这般和儿臣说的,几日母后也这么说,左右西南也无事,那我就在京中多逗留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母后。”
太后闻言笑的越发的开心,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最关心的就是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便问道:“你的婚事可有着落?”
此言一出,在坐的几位官家小姐皆微微红了脸,睿王赵霖轲年方十八,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又长得俊朗,这样的人物,京里凡是见过他的小姐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陈如玉更是大着胆子给睿王殿下送了个秋波过去,赵霖轲视而不见的对着太后,毫不避讳的说道:“未曾,儿臣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母后可千万不要劝着皇兄赐婚啊。”
太后对这个小儿子向来纵容,笑着点头道:“好,哀家定不让你皇兄随便给你赐婚,等你哪天看上了哪个姑娘,尽管来找哀家。”
李盛歌垂眸瞧着地砖上的纹路,耳畔响起赵霖轲那句情投意合,她嘲讽的笑了笑,若你心中所想真的这么简单,现在就该跟太后求赐婚,跟你的林惜过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去。何苦做出一副尚无意中人的模样来。
赵霖轲又与太后说了几句家常,目光却落在了坐在下面低着头的李盛歌身上,他勾唇笑了笑,突然说道:“这不是盛歌么?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啊。”
李盛歌骤然被喊到,下意识抬起头,却一眼撞进了赵霖轲颇为玩味的眼里,她慌忙将眼中的神色隐去,换上一副纯善的模样,道:“殿下莫要打趣我,不过昨日闹市见了一次,说缘分可是折煞我了。”
方才她抬起头时眼中的嘲讽没能躲过赵霖轲的眼睛,见她又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让赵霖轲觉得她越发的有趣,随即笑道:“这京城这么大,你我二人能在闹市的街头相遇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太后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忽然一脸疲惫的说道:“哀家有些乏了,你们自己玩玩吧,过几日啊京郊行宫的海棠花便要开了,到时候我带你们几个小的一块过去住几日,赏赏花,泡泡汤泉,也舒缓一下我这老筋骨。”
赵霖轲:“母后,这些小的里可有儿臣?”
太后看了看李盛歌,然后笑着道:“有,怎么能少了我们的睿王,左右你皇兄也没给你旁的差事,好好在京中玩玩,能将终身大事解决最好了。”说完,便嚷嚷着累让人搀了下去。
太后既然走了,其他人也不好多留,几位小姐看了赵霖轲几眼便红着脸走了,只有陈如玉大着胆子走了过来,娇俏的脸上飞起一朵红云,娇滴滴的说道:“睿王殿下,听闻御花园的花儿开的极好,可愿陪我去走走?”
赵霖轲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却上前一把拉住了正准备溜走的李盛歌,他十六岁就在西南剿过匪,力气大得很,李盛歌一时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拉着。
他拉着李盛歌对着陈如玉抱歉一笑:“陈小姐,我和盛歌还有话要说,这御花园就劳烦您自己去逛逛了。”
被毫不留情面拒绝陈如玉狠狠剜了李盛歌一眼,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李盛歌动了动胳膊,皱眉道:“你放开我!”
赵霖轲不为所动,一路拉着李盛歌出了寿安宫走到御花园一处少有人来的角落里才松开了手,李盛歌揉了揉被拉的胳膊,怒道:“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拽我干什么?”
赵霖轲瞧着她秀丽的眉眼疼的皱成一团,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面上却没显露出来,他欺身上前将李盛歌抵在墙上,低声问道:“盛歌姑娘,第一次见面你谎报姓名,第二次又避之如蛇蝎,方才又一脸嘲讽,不知在下到底哪里得罪了姑娘?”
李盛歌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鼻间所闻全是这人身上熟悉的熏香,她曾经在微凉的夜里闻着这熏香安然入睡,哪怕耳边是战马嘶鸣和兵士身着重甲发出的沉重的脚步声也能睡得香甜,直到见到林惜,才知道这熏香是林惜亲手所配,后来,她再闻到这淡淡的香味只觉得是对她的嘲讽。
她闭了闭眼,安抚住被熏香勾起来的恐慌和淡淡的恶心,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直视着赵霖轲的眼睛,忽然展颜一笑:“你我不过见了几次,何来得罪之说,只是睿王殿下,我初次见你便觉得你我可能上辈子有仇,就是那么的……”李盛歌沉吟了一下,随即吐出几个字:“不待见你。”
说罢,她一矮身子从赵霖轲撑在墙上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赵霖轲收回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