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川的表情微微一滞，迟疑着问道：“怎么，你还想让我封侯拜相？”

“……”李盛歌摇摇头，神秘莫测的说道：“舅舅，姨母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你可知是为何？”

“这事我听爹娘提过一次，二姐刚及笄的那一年，失足掉入了冰窟窿里，险些丢了命，寒气入了体，因而不易有子嗣。”

李盛歌坐在方才赵荀坐着的位置上，伸手将茶杯盖盖回杯子上，低声说道：“女子在宫中，最直接的倚仗便是孩子，舅舅，你觉得赵荀怎么样？”

顾禾川想起刚刚认识的少年，模样很俊，没有皇家祖传的凤眼，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倒是让人觉得真诚，只是……他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只是，赵荀的年纪大了一些吧……”

李盛歌撇了撇嘴，嘟囔道：“舅舅，如今最小的皇子是皇后嫡出的，赵荀已经是最小的了……”

顾禾川这才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这才是小盛歌，盛歌，宫里水深，你若是觉得不舒服了，便回侯府住，何苦在宫里受那劳什子罪，好好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看看都给蹉跎出什么心思来了。”

李盛歌笑了笑，哪里是宫中的这些蹉跎了她，她上辈子经历过生死，背叛，她一时任性，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连累了父亲，连累了李家累世积攒的好名声，与其说恨赵霖轲，她其实更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一意孤行，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重来了一次，她刻意保持着理智，赵霖轲也好，赵荀也好，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她继续对顾禾川说道：“舅舅，我若是不在宫里陪着姨母，她一个人该多寂寞啊。”

“胡说，这话让皇上听到了，定饶不了你。”顾禾川轻轻叹了气，说道：“盛歌，你母亲去的早，你爹也好，还是我们也好，都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我们的小盛歌，应该是天底下最开心的女孩子，你姨母接你进宫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她是最不愿意你被重重宫墙改变的人。”

李盛歌一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酸涩感，她眼眶一红，忙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泪意，前世的她该是有多愚蠢才生生辜负了这么多亲人的期待，她抿唇苦涩的笑了笑，舅舅，我不仅没能活成天底下最开心的女孩子，反而被一个赵霖轲困死在了宫墙里。

似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顾禾川细心的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盛歌，你说的事我心中有数，而且我此番进京不仅是为了在京中的生意，父亲他月前突然劝我入仕，且顾家其实在京中是一直有一个虚衔在的，父亲让我回来接了这个虚衔，再另做打算，否则靠着科举，太慢了。”

李盛歌陡然一惊，上辈子的顾家到落败了也未曾涉足官场，外公没有这个心思，舅舅也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个管事的公子，从她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轨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盛歌强自忍住心中的恐慌，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问道：“舅舅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外公不是早就说了不让你搅官场这样的浑水么？”

顾禾川清俊的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解：“我也不太明白，父亲之前去乡下的别苑里小住了一段时间，回来便同我说了这样的话，许是在乡下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舅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盛歌试探着问道。

“我未曾决定，便想着趁着进京盘查自家生意的机会好好想想，盛歌你方才说得对，姐姐在宫里，却是需要娘家作为依靠，这件事，我是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李盛歌点点头：“也对，放弃你现如今的一切成就，入官场从头开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是该好好想想，对了舅舅，我从行宫回来之时，太后得知你要来，叨叨着要见见你呢，明日太后也从行宫回来了，我们便一道去看看？”

顾禾川嗯了一声，温和的说道：“也好，天色不早了，我该去商号查账了，午饭估摸着不回侯府吃了，盛歌你忙自己的就好。”

顾禾川离开之后，赵荀才走了进来，见李盛歌一脸凝重的模样不仅心中纳罕，问道：“盛歌儿这是什么表情？你舅舅教训你了？”

李盛歌望着他，眼中闪过几分疑虑，问道：“六殿下，你说……人死了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赵荀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又摸了摸自己个的额头，道：“这也不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盛歌儿，人死如灯灭这样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他的表情毫无破绽，俊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李盛歌暗自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自己真是想的太多，重活一次这样的事说出来谁能信，若是上辈子的小皇帝真能重活一次，怕不是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祸乱朝纲的许相给宰了。

她收起脸上严肃的表情，噗嗤一笑道：“逗你玩的，前阵子看了个话本子，觉得有趣的很，就想啊，要是人死了要是都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话还未说完，赵荀便接道：“那天下岂不是要打乱了，人人都有遗憾，人人都想弥补，到最后啊，肯定乱了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人都有遗憾……有没有可能如今所有的变动皆是因为另外一个重生的人呢？他有想要弥补的遗憾，所以他也在改变，天下事往往都是一环套一环，也许在他那里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却在她的人生里掀起了巨大的变化，所以从她醒来的那一刻，什么事，都和前世对不上了。

这个猜测让方才刚刚打消的怀疑又重新浮现了出来，李盛歌狐疑的看了赵荀一眼，见他仍旧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便按下怀疑，若真要怀疑身边人，第一个应该是赵霖轲。他确实和上辈子不太一样，故意的接近，看似巧合的偶遇，有意无意的撩拨，他比赵荀可疑多了。

若是赵霖轲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这个想法让李盛歌惊的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