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阿城。
明兵张纯戴着沉重的镣铐行进在软绵绵的沙滩上,而他肩上扛着的则是装有印度象牙的木箱。
木箱和他身上的镣铐一样重,几乎要压垮了他的腰。
但张纯不敢把这木箱放下,甚至也不敢摔倒,因为一旦放下木箱,他会被监视自己的佛郎机人鞭笞,而一旦摔坏了象牙,他甚至可能会被打死。
不过,张纯还是抬头看了浩渺的大海一眼,自从当初跟着夏侍郎西巡而被佛郎机舰队袭击后,他就不幸成为了被佛郎机驻在果阿的舰队所俘虏的一员。
他依旧记得自己被俘虏到这里已有四年,但他依然希望有一天可以看见大明的船队来接他回去。
啪!
佛郎机即后世所谓的葡萄牙人布安西见张纯出神,直接一鞭子打了上去,用葡萄牙语叱骂着张纯:“卑贱的黄狗,给我认真干你的活,不然,就把你丢尽大海里喂鱼!”
说着,这布安西又打了张纯一鞭子,打得张纯后背血淋淋的,疼得张纯不由得紧咬着嘴唇,他恨这些把自己不当人的佛郎机人,他恨不得把这些佛郎机人千刀万剐,但他现在无法反抗,因而,他也知道自己只能忍着,希冀着能有机会一雪前耻!
“啊!饶命!”
张纯听见自己前方一声凄惨的叫喊,却看见是他的同袍郑伦正被一群佛郎机人鞭打着,甚至,这些佛郎机人还直接拽着郑伦的头发往海滩上拖,而郑伦则被海滩上的石头刮得全身是血!
“你们放开他,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张纯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把肩膀上的木箱往地上一摔,就拖着铁链跑了来,直接推开了正在凌辱郑伦的几名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布多西见张纯把总督大人劫掠来的一整箱象牙摔在地上,顿时也勃然大怒,持着鞭子就追了过来,狠命地往张纯身上鞭打着:
“卑贱的黄狗!敢摔象牙!是不是想死!混账!”
“你该有奴隶的觉悟!真是混账!”
“既然铁链锁不住你,那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看老子不打死你这只黄狗!”
布多西一边打着张纯一边辱骂着张纯。
而张纯只把郑伦挡在自己身体下,任由着布多西鞭打自己。
其他几名佛郎机人见此也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一名叫阿克尔的还大笑起来:“这个黄狗倒是一有情有义的奴隶,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看看他到底有多么情义!”
这阿克尔说着就一脚踹向了张纯,踹得张纯直接翻身倒向了一边。
然后,另一个佛郎机人则一脚踩在了张纯肚子上,张纯不由得一阵呕吐,把肚子里仅有的酸水全吐了出来,还没待他看清楚是谁踢的时候,又有一拳朝他眼睛打了过来,顿时打的他眼冒金星。
这些来自里斯本的佛郎机人本就是来掠夺全世界的强盗,而他们在此之前在大明舰队手里吃了亏,甚至还失去了满剌加以东的航线,导致他们利益大损,然后又没从大明西巡舰队上占得多少便宜,也就只能把气发泄在这些被俘虏的普通明兵身上。
郑伦见这么多佛郎机人在群殴着张纯,则也不由得害怕地哆嗦起来,但他也知道张纯是因为自己才挨得打,不由得忙磕头喊道:
“各位爷!求求您们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这些个佛郎机人一时也打累了,便也住了手,而已全身是血的张纯醒来后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只知道是晚上,整个海面上出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甚至有些星辰组成了船的模样,恍惚是来自大明的船,来接他们回去的船。
“张纯哥!这是我偷来的一根面包,你吃点吧”,郑伦这时候出现在张纯这里,递来一根白面包,还有用木筒装的半筒水。
“谢谢你啊,郑伦小兄弟”。
张纯眺望了一会儿东方的夜空,就笑着从郑伦手里接过了面包,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吃着说道:“下次可别去偷了,我们是官军,是不能偷东西的,而且要是被发现了,那些西洋人又要打你!”
“可我真的很饿才不得不去偷的,再说那些土人也在偷不会有事的,那些西洋人他们宁愿把面包洒在大海里,也不肯给我们吃,只让我们吃少量的食物,然后给他们干活,他们这是想让我们活活累死!”
郑伦说道。
张纯知道郑伦是因为算术学的好才进了海军,但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如今这种被人奴役只吃少量发霉黑面包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大明吗?”
郑伦不由得看向东方的夜空,回道:“不知道,张纯哥,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张纯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候,几名阿三土人就带着一名佛郎机人走了过来,指着张纯和郑伦:“长官,就是这两个黄狗偷的面包,您看,面包还在他的手里!”
这名佛郎机人当即大怒,直接就把张纯提了起来,一拳打得张纯摔在了地上,脸肿了一大块。
郑伦见此急得大喊,指着那几名阿三土人:
“明明是你们先偷的!你们,你们竟敢先告状!”
这佛郎机人也听不懂郑伦的客家话,只殴打着张纯,待把张纯又打得奄奄一息后才离开了这里,且在离开前,把郑伦给张纯的面包踩在了沙滩里,踩成碎渣:
“卑贱的黄狗,也想吃白面包!”
那名佛郎机走了后,郑伦才敢忙扶起张纯:“张纯哥,你,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张纯刚说完,就顿时看见一股热热的液体呲到了自己脸上,还带有尿骚味,张纯眨了眨眼一看,却是那几个阿三土人向他撒了把尿,还对着叽里呱啦的说着笑着,尽是嘲讽之意。
郑伦见此气得忙朝这些阿三土人打了过来:“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可因为郑伦被铐上了镣铐,又加上年纪一时竟也打不过这几个阿三土人,被这几个阿三土人按在地上使劲殴打着。
张纯因为遍体鳞伤,也只能干看着,不由得呐喊道:“我中华之民岂能容你们如此羞辱!他日,我张纯若有机会回去,定要想尽办法把你们全部杀光!你们这群混蛋!被西洋人欺负不敢反抗,却来欺负我们!”
啪!
一名佛郎机人打了一枪,制止住了这几个阿三土人殴打郑伦的行为,吓得这几名阿三土人落荒而逃。
然后,张纯就看见一名穿的富贵的佛郎机人指着他和郑伦了几句。
紧接着,张纯和郑伦就被几名佛郎机人拖拽到了一处营房里,而且,在这营房里,不只他和郑伦两人,还有其他被俘虏的明兵或者是被拐卖来的大明百姓。
此时,一名佛郎机舰队将军克尔克正对佛郎机葡萄牙驻印度总督阿梅尔说道:“总督阁下,你是说,大明帝国真的要来攻打果阿城?”
“是真的!这已经是确切的消息,他们的舰队已经绕过了半岛印度半岛,估计很快就要到达我们这里,上次,迪多士元帅率领的庞大的舰队偷袭他们西巡的舰队也未能占到便宜,如今我们这支舰队只怕也难以抵抗!”
阿梅尔说着就很是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需要撤离这里吗?”克尔克问道。
“撤离是不可能的,我们大葡萄牙帝国在这里经营了数十年,怎么能说撤离就撤离,这里有无尽的财富,岂能拱手让给东方人!就算我们愿意,国王也不会愿意!葡萄牙帝国的贵族也不会愿意!我们只能战斗到底!”
阿梅尔直接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应对,请总督阁下您下指令吧!”克尔克问道。
“这些东方人贪得无厌,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财富,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夺我们的领地,果阿城无能如何也不能再丢在他们手里,我现在已经派人回国求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办法,办法就是现在在果阿城里的那些东方人,他们帝国数年前颁布了宪法大纲,他们的皇帝亲口说过,帝国对本国的子民有保护的义务,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些东方人绑在战舰上和炮台上去!这样他们在短时间内也就不敢进攻,除非他们愿意违背宪法,炮击他们的子民!到时候,等到我援军到来时,便可将他们击退!”
这阿梅尔说道。
很快,整个果阿城的佛郎机军队便开始把张纯和郑伦这样的明军俘虏以及被拐卖来的大明百姓给绑到了炮台和船上。
“混蛋!快点!”
佛郎机人布多西鞭笞着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张纯,而张纯也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候,郑伦不由得问着张纯:“张纯哥,他们是要送我们回家吗?”
“不是,他们是要拿我们当人质,不然不会把我们绑在桅杆上和炮台上,看样子是我大明的王师要来拯救我们了,所以这些可恶的佛郎机人怕了!”张纯笑道。
郑纯也抑制不住兴奋地神色:“那可太好了,王师来拯救我们了!”
张纯也不由得兴奋地大喊起来:“兄弟们,王师要来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紧接着,所有被俘虏的明兵都大喊起来:“王师要来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整个大海上,全是被俘明兵和大明百姓们的呐喊声,尽是汉家之音,带着希望与兴奋!
而佛郎机人则因此气得使劲那鞭子制止着这种声音,但他们是徒劳的,鞭笞阻止不了大明兵民回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