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边军当然不缺钱,且不说现如今国富民强,每年边军的饷银,朝廷都拨得足足的,单单是过路商旅孝敬的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这笔银子镇边军可自用,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
“我尽量把精油调配的方子改善一下,江伯父在幽州用起来会更好,你记得告诉他一声。”晅玥道。
“好嘞,阿玥聪慧,父亲也是信的过的!”
江文宁这彩虹屁拍的合人心意。
“知书,让他们上菜吧!”江文宁起身,吩咐门外的丫鬟。
庆园能在京里脱颖而出,自然有其看家本领。
同样是时令小蔬,庆园能保留蔬菜的八成光泽,还不油腻。百果虾球、玉兰片这些菜品,让人吃了回味无穷。
晅玥二人边吃边聊,惬意舒心,一餐饭竟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便各自打道回府。
到了府里,晅玥先去彭晏堂给祖母问了安,老太太不让她来回折腾,晚饭也不用过来了,直接在町春苑就是了。
天寒地冻,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老太太并不要求儿孙们餐餐聚齐,一家子都在彭晏堂里虽然热闹,有时也让老人家看的累眼,不如隔三差五得聚上一聚,反而更显亲热。
町春苑里,正厅和内室的暖炉是一直燃着的,晅玥进屋之后,明显地感受到了温暖。
“怪不得老话说三九四九不出手,我都要冻僵了。”轻风忍不住跺跺脚。
邢嬷嬷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走进来,递给晅玥,听了这话,笑骂她:“可见真是咱们府里出来的,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外面跑生活的,田里头刨食的,哪个是好活的!”
确实是这样,虽说现在老百姓过的是太平日子,可要想过得好一些,不免还是要风里来雨里去,不能太偷懒耍滑。
轻风也不恼,搓搓手,笑问:“嬷嬷,讲讲呗,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比不得你老人家!”
晅玥凑热闹:“我记得嬷嬷是长州人,那地方和我们这里大不相同,嬷嬷就讲讲古,也让我们开开眼!”
邢嬷嬷是晅玥母亲陪嫁,是崔氏在外地时偶然间买下的,那一年长州发生水患,当地的灾民外逃,自卖自身以求保命,说来她也是个苦命人。
“我当年岁数小,只记得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夏采莲子冬挖藕,莲藕好吃却难收。岁末之时,藕池结上了厚厚的冰,这是莲藕的丰收季,也是采藕人最繁忙的时候,爹娘在这个时候凿冰采藕,工钱才最多。”邢嬷嬷叹道,若不是常年下冰池子,爹娘也不会落了一身的病,没能熬过荒年!
“小时候不懂事,爹娘去挖藕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最高兴,因为爹娘总会带些吃的用的回家。”
轻风听了故事,叹道:“下冰池那得多冷啊!”
两个丫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知道了吧,你们的日子过的多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又不用你们做粗活,只要伺候好姑娘就行了!”邢嬷嬷时时不忘给丫鬟们提神。
“嬷嬷放心,姑娘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俩都会尽心尽力的!”轻风点头。
轻语比较稳重,点头道:“赴汤蹈火!”
晅玥乐不可支,不知道轻语从哪儿学来的新词。
“奴婢们是真的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轻风也记起戏文里好像这么说过。
邢嬷嬷在一旁颇为认同,做了人家的奴婢,就得有为主尽忠的自觉。
“好了,我信你们,嬷嬷你带着她们下去吧,去厨房讨上一碗姜汤,也驱驱寒!”晅玥打发她们离开。
听了邢嬷嬷的故事,她也是颇多感慨。
农人的暑九寒天里,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浪漫,也没有轻舟采莲的诗意,有的只是冰冷的污水、陷进去就难以自拔的淤泥和累积满身的疾痛。
晅玥没有什么济世救民的梦想,也不去考虑特殊政体下贫富差距的缘由,她只是对如今农业生产技术的落后有了更深的无奈!
昼潜夜则出,昏暗的烛光下,彭晏堂里气氛有几分沉重,下人们守在门外,正厅只有国公夫妇在。
镇国公唐颖北忧心忡忡,今日圣上流露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老二那混账竟然敢私下跟着皇五子结党营私,这是要招祸呀!
“公爷,圣上只是让你训诫老二吗?”老太太是怕简单的训诫并不能平息圣怒。
正德年间,为了皇位,先皇的子嗣几乎全折进去了,先皇伤心不已,死伤的儿子他可以原谅,在背后结党营私的官员被牵连出来,抄家流放,一个都没有放过!
“我也是担心这个呀,夫人,你说老二干点什么不好,非跟五皇子参和到一块去!”国公爷两个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
“打折他一条腿,扔到祠堂反省去吧!看他还折腾什么!”
国公爷被夫人震惊到了,本来还怕夫人妇人之仁为老二求情。
“倒也不至于如此,夫人不要冲动!”国公爷反过来安抚她,“他来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老太太面色肃穆,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国公爷,二爷过来了!”刘嬷嬷在门外给唐维平打帘。
唐维平三十又七,正值壮年,时任工部右侍郎一职,在职许久无功无过,胜在安稳。
唐维平进门,迎接他的便是砰地一声,国公爷把茶杯摔到他眼前,得亏是地上铺了地毯,杯子没有摔碎。
“逆子,跪下!”
见老爹大火,唐维平不敢造次,只跪在父母面前。
“你可知错?”
“儿子不知何事惹怒父亲。”唐维平还算淡定,只在心里嘀咕。
“你是嫌活的太久了是吧,竟敢和五皇子私交甚密!”国公爷手指微颤,就要戳到他脑门上了。
唐维平心里咯噔一声,想办法要把眼前这关过去。
“这是哪儿的话,儿子和五皇子不过泛泛之交,怎么成了私交过甚了!”唐维平狡辩道。
国公爷一巴掌下去,直把唐维平跪直的腰板扇得弯下。
“九月初八,你和五皇子在柳园长谈,言语间提到户部银两。
十月十六,你们在城外捶丸,为吴有忠上位羽林军护军都尉一职出谋划策。
十月二十日……”
一桩桩一件件,事实胜于雄辩,唐维平哑口无言,只能哀求:“父亲,母亲,五皇子看重儿子,拉拢儿子暗中生事,儿子也是逼不得已啊!”
“老子从小怎么教你们的,我们镇国公府只能做纯臣,有贰心的子孙,统统踢出族谱,自谋生路!”镇国公语重心长道。
唐维平目瞪口呆,自己要真被家族除名了,就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小官,谁还买他的账呢!
“父亲,儿子一时糊涂啊,您不能不要儿子啊,儿子还要在二老膝前尽孝啊,母亲,您得帮帮儿子!”
唐维平涕泗横流,不停地磕头,哪还有在外的一丝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