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柔柔弱弱,但能听出来是在我身后的双开门衣柜里传出的,那衣柜看起来不大,大概只有两米高两米宽而已。我立马站直了身子,对着衣柜恭敬的说道,“裘小姐您好,我叫陆知安,是您父母请来的心理医生。”谁知衣柜里的人听完竟噗嗤一笑,“我父母会给我请心理医生?他们现在收去了我所有的盒子,宁愿我死在家里才好呢。”
“你别这么说…”我说着向前几步,试探着将手放在衣柜上,“嗯,要不你先出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你别开门!”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衣柜里传来一声闷响,“我现在不想出去…除非你能给我弄个盒子来。”
“这…可能办不到。”我苦笑道。
“那我是不可能出去的。”她说道。
我叹了口气,环顾房间一周后确认没有什么能放得下她的盒子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那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进去和你聊天吗?”
按说我是不应该向这位大家闺秀提出这样的要求,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礼貌。但我做治疗的一贯风格就是要和病人感同身受,并且最好有眼神的交流。不过见里面半天没有反应,我刚想为自己提出的建议道歉,谁知衣柜里却忽然传来裘夕的声音,
“可以,但你进来要快些。”
“嗯,好。”我说着便脱去了鞋子和外套,将手搭在衣柜的把手上。深吸一口气,飞快的拉开了衣柜的门,闪身便钻了进去。
进去后我才发现,这本就很狭小的衣柜里居然塞满了衣服,导致我刚一进去就跌坐在衣柜的一角不能动弹。
在这黑暗的小空间里,我感受到我身前有一个人,我不经意的伸手便碰到了她柔软的身体和头发。我吓得赶忙再向后挪动,让自己紧贴在衣柜壁上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面这么小…要不我还是出去吧。”
但我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裘夕却忽然一下子扑了过了,径直钻到了我的怀里。
“你你你在干嘛?”我被她抱住,双手双肩都跟着僵硬无比,一动也不敢动。
“抱住我,这样空间可以再小一些。”她柔软的脸颊埋在我的胸口,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心跳的声音。
“这样不好,我会碰到你的…”
“让你抱你就抱!”谁知她竟然怒吼一声,瞬间震住了我。可随后她又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你抱着我想什么做什么都好,只要能把空间减小,只要能让我安全,就好…”
即使这样我仍然不敢触碰她,双手僵在半空说道,“你…你愿意跟我说说那次的经历吗,就是被绑架的那一次…”
又是一阵的沉默。
“其实那次绑架,是我父母做的。”我等了很久,才等到她的语出惊人。
“什么?”我诧异,酸痛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我的父母…根本配作父母。”黑暗中,我听到裘夕咬住后槽牙的声音,“他们一个是赌鬼,一个是骗子,当年在一起后很快就把爷爷奶奶留下来钱挥霍一空。但是他们根本不会经商,只会好吃懒做。最后欠下了好多赌债,讨债的人追上门,他们无路可逃,就想到这样的方法利用他们女儿,也就是我的生命骗保。”
我安静的听她接着讲下去。
“他们亲自扮演绑匪,趁半夜给我喂下安眠药,把我带到荒山野岭,然后打电话给我姑姑。姑姑是我最后的一个亲人,平时很疼我。他们本来就是想让姑姑知道我被绑架,以后好给保险公司作证,可谁知姑姑才是真的爱我的那一个。她那时候公司也刚刚起步,手上钱也不多,但还是疯了一样到处替我借钱。最后惊动了警方,他们便改变了计划,拿到姑姑给的赎金后,就把我放到行李箱里送了回来。”
黑暗中,我知道她在哭,因为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我胸前的衣服,弄得我的胸前一片潮湿。
“你知道他们又多狠心,多贪得无厌吗?!”裘夕抬高了音量,双手的指甲死死的扣着我的肩膀,弄得我及时很疼也不敢叫出声,“他们拿到赎金后,还是不想放过我。他们就把沉睡中的我塞到那个小小的行李箱里,狠狠地把拉链拉死,然后扔到了河里。还希望我可以淹死,然后再拿到一笔钱。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最后的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亲生父母恶魔一般的面孔,那便成为了我余生难以逃脱的梦魇。我侥幸活了下来,他们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就一直监视着我。过了两年,姑姑去世了,他们继承了姑姑的公司,才住进了现在的庄园。”
“但也是从那时起,我便再也不能在广阔的空间舒适的呆着,反倒是狭小的空间才可以让我安下心来。后来,我甚至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四肢长在一起的怪物,这样才可以挤进更小的空间里。”
“我不知道我这是得病了,我一直认为得病的是他们两个人。但我真的好恨他们,居然什么报应都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低声的啜泣。这时我听到自己叹了一口气,将手轻轻的覆在她的发顶,给了这个可怜的姑娘一个不算太温暖的拥抱…
就在我和裘夕挤在一个柜子里听她讲述这些丑恶的同时,等在外面的林灵渠早已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那扇车窗那影影绰绰,似乎有人晃动一下。
这便惹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窗外。
只见就在离他最近的这扇窗户前,有一个人堵在了那里——因为那个人离车窗太近,看上去就和堵住了窗一样。林灵渠在里面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部分,但也能看得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聘婷少女。
以前在局里的时候林灵渠虽然跟着办案,可关于案件的什么情况都记不住。所以现在他也没有把窗外的人和‘她’联系到一起,而是狐疑的左顾右盼,伸手戳了戳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