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线第一件事，先收战斗经验！”白居不易兴奋地自言自语道，就像在向一个亲密的朋友传授自己的宝贵经验一般。

也确实，打了一场打仗，经验肯定不少。看着刘备拿出小简，美滋滋地挥手写下“渔阳城外，三番大战，几毙敌首，杀敌破阵，立下奇功”，可是系统并不买账，没有如其所愿标红除“渔阳城外”四个字外的所有字……实际上是一个字都没有标红，只有浅浅淡淡的金光袅袅如烟般从每个字中飘出，上汇于顶，然后便消失不见。

竟没能升至四级！因为有了之前军功榜的事，白居不易这回没用多久便接受了这一结果。走出营帐，生活又回到了城防兵模式。

在城墙上听听身边的同袍说军中卦，这才知道原来当日中坚军赶到时鲜卑贼寇已过河许久，劫掠了河边的村子，正好遇上驰援而来、人数不多的城防军，原想恃强凌弱，哪知最后竟被打得损兵折将，落荒而逃。至于城防军如何以弱胜强的，他们也未提及。“显然我刘备的英雄事迹少了个吟游诗人来演绎传唱”，白居不易颇为无奈地想道。

“听闻这伙鲜卑贼人一路劫掠，得了好些金玉珍宝，那日出征得还之人，各个所获颇丰矣！”

“我等命苦，今日方调至这城楼之上，无缘富贵，哀哉哀哉。”

白居不易听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损失的远不止军功那么简单，看着眼前的城墙，在那一瞬间，心中确实有一头撞死刘备重新来过的冲动。这样听起来这学费交的还挺贵，不过印象倒是颇为深刻，白居不易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搜刮战利品这么关键的时刻遛马散步玩儿了。

也许吱哇乱叫并不是鲜卑军中有分量的人物，直到城外冰雪消融，草木抽芽，白居不易也没等来个再上战场挣军功的机会。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不再闷头闭关修炼属性，而是到处去逛逛，看看能否触发些什么剧情，避免游戏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上班。

第一天晚上他便走遍了所有营帐，只为把神射手找出来，问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真是找到最后一间才看见这位曾经一起背靠背作战的生死兄弟。

白居不易慢条斯理地用蹩脚古汉语表达了自己找他找得如何辛苦、对他的武艺弓术如何佩服、对他的救命之恩如何感激，一大段话最后落脚在“你我二人同生共死一场，说来也惭愧，还未请问，大哥尊姓大名啊？”

“不敢当，在下雍奴田充。刘兄胆色过人，智勇兼备，当日若无刘兄，我等城防兄弟想必已是贼寇刀下之鬼矣，请受田某一拜。”田充声音爽朗却又真诚，没有丝毫造作，对着白居不易正要拱手俯身，便被他赶忙双手扶起。

“有这句话，死亦无憾矣。”白居不易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如果田充能识别他的表情，就会发现自己这句话对于眼前这位少年来说意义非凡。有时候一句极其普通的话，只要角度拿捏得当，就可以将人戳得热泪盈眶，也可以把人戳得鲜血横流。

原来田充本是祖居雍奴的一名猎户，平日以猎捕鸟兽、贩售皮毛为生，近年来鲜卑侵扰频仍，野物都被没粮食吃的鲜卑兵丁一扫而光，还杀了不少汉人猎户，为了维持家中生计，也为了免一份赋税，他选择投身行伍，拿起原本射杀野味的弓箭为自己的同族同行报仇。凭借着过人的弓术被选为城防兵，至今已近两年了。

听到这里，白居不易突然想到那日军功榜上第二的位置上写的便是“田充”。想到田充这箭无虚发的本领，当日三番大战，无数鲜卑贼寇应声而倒，如此还屈居第二，自己那点事便也算不上委屈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有些郁闷，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聊天的缘故，尽管二人的语言不是那么通畅，但白居不易还是饶有兴致地和田充聊了很久，聊到回去时其他营帐的灯都已经熄了。

田充说自己在军中没有用度，每月所发之饷都托亲友带给糟糠，父母已逝，现在家中只有一妻一子。半年回家探视一次，上次回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满五岁，因为住在山里，没有玩伴，每天只能自己一人耍玩。他走的那天天没亮就动了身，生怕儿子看见不让他走，他想在渔阳城外盘个房舍，将妻子接来，可惜银饷微薄，月无余钱，始终没买得起……

白居不易点开游戏之前其实心中有些烦躁，谁知进了游戏与这NPC聊天，听他絮絮叨叨痛说革命家史，沉浸于他的人生故事之中，因他的快乐而开怀，为他的心酸而忧戚，心中自己的烦闷反而神奇地被荡涤了个干净。

这一夜田充不知为何就这么道尽了自己平凡又坎坷的一生，白居不易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听着、感叹着。

“所幸那日剿灭鲜卑贼寇，得此玉佩一对，待得下回出营，将之换作钱币，或可得偿田某数年之所愿！”说着田充便从衽里贴身的囊袋内拿出一对质地透亮、做工精细的龙形玉佩，看样子应是出自有身份的人家，价值必然不菲。

白居不易第一次在《汉室孤儿里见这等能称得上是宝贝的东西，自然十分好奇，下意识地捧着手凑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细细查看。田充也丝毫不防着他，见他如此感兴趣便直接这一对玉佩放到他的手中，微笑着任他自己去把玩。

白居不易看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举止失仪，旋即愧疚而又恭谨地将玉佩双手还给田充，欣然言道：“有此宝物，渔阳房舍自不必愁矣，再置几亩肥田，一头耕牛，从此男耕女织，膝下再添一二儿女，岂不快活？”说罢便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幸福图景一般，发自内心地替这位游戏里的挚友感到高兴。田充也随之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白居不易感觉田充不像个NPC，他给自己的感觉，比真人，更像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