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烈日当头,院子里种的些白色海棠羞怯怯的低着头。
“今儿真他娘的热啊!”
傅同一身透气麻色长袍,两条袖子被他拂上了肩膀,露出黝黑精壮的两条膀子,他拿着一片芭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他不同于那些唇红齿白的纤纤美男,而是硬朗高大,峻黑粗犷的汉子,要光瞧这脸,虽然有点儿不太白,但五官也是俊朗有型的,不然苏云晓早就将他丢了!
但他此时看上去黏糊糊的,满身的汗液!
一旁的阿沁满脸嫌弃的看着他“傅同,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啊!真是给我们苏爷丢面儿!”
傅同瞥了瞥离自己几丈远的人,咂了咂嘴,神情有点呆愣。
阿沁才及笈之年,本就生的灵动乖巧,此时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轻纱,腰间和袖口的流苏一摆一摆的,那双灿若流星的大眼还眨巴眨巴的,简直像个活脱脱的黄鹂!
傅同不禁吞了吞口水。
“喂!傅同!傅同!?”
阿沁摆了摆手,连叫了几声,傅同才缓过神。
“你在想什么啊!?”
傅同尴尬的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咳咳……!哦…我……我就是想不通,明明天气这么热,你们怎么老是能保持一副清爽干净的样子的?!”
阿沁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嗤了一声,难得今日没跟我斗嘴!
苏云晓慢慢走了过来,一身莲青色的薄罗长袍,发髻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额间,两鬓随意飘散着几根青丝,娇艳似火的脸多了几分随性清冷。
踏着小步子徐徐走来,全然没了往日那副倦懒颓然之气,不可一世的苏爷变成了一个良家小娘。
两人看傻了眼,其他的下人也看傻了眼,苏爷生的美他们是知道的,但鲜少打扮成这副样子!还是这副娇弱婉转的形态,那简直是稀奇的不能再稀奇好嘛!
阿沁咽了咽口水“苏……苏爷,您今儿怎么这副打扮啊?”
“是啊,苏爷,您这样儿太太太惹人怜了,还真是不太习惯!倒像是去会哪个情人的!”傅同一脸震惊的看着。
阿沁一个倒拐,戳的他闷哼一声。
“嘿嘿嘿,苏爷,不知道您这是去哪儿呀?”阿沁乖乖的眨巴着大眼看着苏云晓。
“阿沁,今儿你陪我去相国寺瞧瞧,顺便去烧香拜佛。”
“是!”阿沁满心欢喜。
苏云晓说罢,便和阿沁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傅同。
傅同像只兔子,飞奔过去“嘿嘿嘿,苏爷!您大人有大量呗!是我嘴笨!您带我一块儿去呗!”
苏云晓止步“你还知道我是苏爷?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苏云晓沉了口气,递给了他一张纸,继续说“你还有别的事要去做,上次我在赵国公府偷的那琉璃盏原本是放在一精致木盒里的,那盒子倒是个稀罕物,是我……是当年闻名于世的‘茱萸巧匠’做的枢盒,那大王爷定是要去查一查的,你去帮他一下,至于怎么帮嘛,你看这张纸就知道了。”
“是!……不过苏爷,您去相国寺是?”
苏云晓挑挑眉,眼里满是狡黠“当然是去会一会……那传闻中的主人公。”
傅同抓了抓腮帮子,憋着笑意,我就说嘛,苏爷怎么可能会去烧香拜佛!
今年盛夏里的太阳似是比往年的都要毒辣,尤其是今日,格外的闷热!
即使此时正是正午,烈日当头之时,上京城大街的人潮也丝毫不减!
因为今日是相国寺一年一度举办法会的日子,意在祈求国家昌盛,万世太平。皇家贵胄,达官显贵都纷纷来此,其中当然有顾淮楚。
天子亲临相国寺,百姓们当然是颇为兴奋的,要是能远远的看上皇帝的龙撵一眼,那也是极大的荣幸!更何况还有众多的皇家贵族子弟,那些个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蜜蜂一样往人堆儿里凑!
空气中透着股浓浓的汗臭味儿,未被太阳蒸发的汗液晒干留在人的身上,更是有股发酵的臭!还夹杂着股浓烈的脂粉味儿!
阿沁捏着鼻子,声音变得更加软糯“苏爷,你说这皇帝老儿干嘛把法会定在今日啊,他自己不嫌热嘛!哎哟……唔!真是臭死了!”
苏云晓也有些许苦恼,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见识到上京城这一年一度的法会,没想到这些百姓竟凑热闹到这个地步!
她看着前面一层叠一层密不透风的人潮,满脸不悦!
阿沁拿着扇子给苏云晓一搭一搭的扇着风,看着自家苏爷额头上浸出的丝丝细汗和通红的脸颊,心底生出一丝心疼,便取出怀里的帕子替她拭去细汗,嘴里说着“苏爷,要不我们去刚经过的客栈歇会儿吧,天气这么热,您别给中了暑才好!”
苏云晓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松“好,走吧。”
待在这儿,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一清早,这些官兵便早早的来此守着,而百姓们来的更早!
朱雀街有一条宽短的桥叫相国寺桥,走过这条桥,便是相国寺。
从相国寺桥桥头开始,一整条朱雀街,以及通往朱雀街的各条街道,除了无法通过马车的巷道,都被官兵围守起来,百姓一层一层的退到两边,让出了一条宽敞通道。
而相国寺桥,百姓无法进入,入内的马车轿子必须出示自己的身份物件儿且在名单之内的,才可放行。
苏云晓和皇亲贵戚沾不上一点边儿,若是不做点小动作,自然是进不了相国寺的。
苏云晓为了快速避开人潮,胡乱走进一条阴凉的巷道,眉头这才倏地放松,步伐也放慢了点,她并不知道这是通往哪里,但上京城的路四通八达,想来也能转出去。
待走到巷道的尽头,又是一条巷道,这条巷道非常宽大,车马都能走过。
苏云晓刚迈出脚,忽的瞟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她立马收回脚,一把扯过阿沁,紧紧的贴住墙。
刚刚她匆匆一瞥,一辆马车,外面站着一男一女。
那马车的后轿是枣红色,四角挂着黄色的流苏,其中东北一脚挂着一木牌,苏云晓清清楚楚的看到木牌上有两个字‘上官’。
若猜的不错应该是当朝太尉上官家的人,上官家子孙三代都是独苗,明面儿上唯一的孙辈就只有一个上官齐。
但听坊间传闻,上官齐还有一个流落在外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他父亲当年下江陵和一烟花女子珠胎暗结生下的。刚才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一身锦绣华服,应该就是那上官家流落在外的孙女。
但是上官家是难得的书香世家,上官儒又是当朝礼部尚书,在江陵的这些往事定是他清明人生中不堪回首的污点,他上官儒又怎会突然把她接到上京?坐的还是上官家的轿车?
苏云晓思忖之际,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让她定了神,她迅速看了阿沁一眼,又瞥了瞥背后的屋檐,两人随即翻身,飞到了屋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