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内,顾淮楚像是个没了灵魂的木偶,呆愣了很久。
这是司慕白第一次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敢说话,王爷的母妃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是他的逆鳞,任何人也是不敢提起,也不敢多问,包括皇上。
司慕白以为他会一直沉默,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顾淮楚忽然喃喃道“阿春说平南王妃和我母后是同门师姐妹,这事我竟然不知……要是母后知道辛娘被人残忍杀害,定是十分伤心的。”
过了会儿顾淮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阿春说当年平南王妃在追查我母后的死因,那应该是查到了点什么,新仇旧恨,才会灭满门...所以我现在必须要找到辛娘的亲近之人,或许他知道一切。”
“王爷,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还有那块玉佩我觉得颇为奇怪,看那阿春的反应,这玉佩该是她主子的贴身之物,她一个王妃又怎会把这东西送给佟掌柜?”
顾淮楚的双眉蹙了蹙“辛娘是不可能把这贴身之物送给佟掌柜的。”
“王爷的意思是,佟掌柜是在胡说?那这玉佩是?”
“若是猜得不错,定是辛娘极为亲近之人才可得到,要么是当年幸存者的其中之一,要么只是个知情的局外人,或者这个人就是能打开枢盒的苏爷,他故意将这玉佩给佟掌柜,故意告诉我们阿春...故意引我们来。”
顾淮楚心中不明,引他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不直接告知?
“慕白,我们现在只能查一查当年平南王妃身边幸存者到底是谁。”
“是!”
傅同回去之时,恰好苏云晓已经回了阁楼。
他捏着手中的信纸,心里有说不完的愁绪,他以前只是知道苏爷的双亲去世,但并不知晓她本来的身份,也并不知道她原来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她吩咐,他就会照做。
“苏爷!”
苏云晓把玩着手里的花淡淡说道“嗯,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您放一百个心,估计他们已经去找阿春了,不过我今天在宿星堂的时候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
“哦?什么事?”
“可能是上次偷赵家二少爷的时候,那根绳子不小心刮下来了一些棕须,被顾淮楚给捡到了,他正在查,万一被他给查到了,我们秘盗所在可能就会被发现,毕竟那种东西做的绳子,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
苏云晓轻笑一声“行,我知道了,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查到,骊山之颠,他能找到么?”
“苏爷说的是!”傅同愣了会儿,欲言又止的,最后索性问了出来“苏爷,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说”
“您为何要给胤王透露自己的行踪?既然你们有共同的仇人,您为何不挑明了告诉他?”
苏云晓没说话。
挑明么?起初是因为他是月娘姨母的儿子,所以远远的注意到过他,后来是因为师父告诉她,月娘和母亲都是被同一个人所害,顾淮楚或许可以帮她,如今却是因为顾淮楚那狠戾,果断的手段和尊贵的地位。
其实以她自己多年的筹谋和手段,是可以不用利用顾淮楚的,为什么要利用他?难道只是因为想自己置身事外就可以报仇?可是...
苏云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或许也是想帮他一把吧……苏云晓脑海中每次想到母亲,都会浮现出先皇后那皎月出尘的容颜,看向自己时又是如此温柔的笑颜,她也会像母亲一样,唤自己一声‘阿晓’。
可是顾淮楚真的可以么?
苏云晓淡淡的说了一句“因为我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找到这儿来。”
入夜之前。
听下人说赵又堂被关了几天,不哭不闹,难得的听话,苏云晓想一想也确实是许久没看到他了,便去了赵又堂的房间。
许是上次那件事,让他没再胡闹,而苏云晓一直冷漠的心,好像也有了一丝变化,想到赵又堂之时,不再是对玩物的不耐烦,而是有了一点暖意。
苏云晓跨门而入,扫了一眼却不见人。
她双眉猛然皱了一下,又走到隔帘之前,掀开,双眉才舒展开来。
赵又堂躺在地上,熟睡过去,但面色并不好,即使穿着单薄的衣物,却还是满头大汗,脸颊通红,衣服也被汗浸湿。
苏云晓蹲下,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十分滚烫。
发烧了?
“这么热的天,你也能染上风寒,真是个傻子。”
苏云晓虽然嫌弃,但还是找了块帕子,亲手替他拂去了脸上的汗,将帕子隔在他的身后,
又叫了两名仆童把他抬到了床上,才叫人去请了清风阁的四公子莫泉。
莫泉虽说是清风阁的四公子,一身吹箫绝技了得,但他还有一个外人不知道的外号,叫做‘药痴’,从小就喜欢捣鼓草药,甚至是以身试药,他一直都向往将来能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师,在王府之时,还曾和苏云晓开玩笑“不出十年,我便会名满天下,死了也都是像华佗一样名垂千古!”
其实他是有机会做到的,可偏偏为了苏云晓的一句话,又回到这俗世之中。
莫泉的样貌长得很好,但是太过清瘦,一张脸又总是苍白,还总喜欢穿一身棉麻素衣浅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更加没有精神。
他提着药箱,一边走过来,一边缓缓说道“苏爷,许久未见,更是风流了。”
莫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容,应该说他不会笑,因为苏云晓很少看到他笑,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和苏云晓似的不痛不痒,唯一的区别就是苏云晓儿时是爱笑的,但是他好像从来就不会。
苏云晓见他面无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噎住了好大一会儿没作声。
莫泉也不再搭话,而是放下药箱,认真严肃的观察起床上的赵又棠。
接着他把了把脉,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针灸,刺在赵又棠身上,他缓缓说道“苏爷,他只是染了风寒,应该是被闷在屋中,太热,有些许中暑,而此地又是东郊荒山,一入夜,就会有些凉意,许是...这赵家二公子自己开了窗,吹了一晚上,温差过大,才会导致如此。我刚刚给他上了针灸,消了他的暑气,之后再服下我独制的药,一日两次,两日便可痊愈。”
苏云晓“嗯”了一声,盯着赵又棠,再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莫泉取下针灸,同时说道“苏爷,你唤一名下人随我去清风阁取药。”
苏云晓应了声“好”便吩咐了一个仆童,跟着莫泉去取药。
莫泉起身离去之时,神色淡定的对苏云晓说道“苏爷,这赵又棠我多多少少听过,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罢,便提着药箱离去了。
苏云晓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莫泉莫不是以为自己喜欢赵又棠吧?她暗自笑了笑,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才十六岁的弟弟啊,更不会喜欢上跟朝堂扯上关系的人,更何况,赵又棠...和自己太像了。
不一会儿,赵又棠缓缓睁开了眼,黯淡的眸子有了光泽。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坐在窗沿上入睡的人,他很想伸出手抚平她眉间的愁绪。
苏云晓像是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猛地睁开眼,赵又棠吓得屏住气,紧紧闭上了眼。
“行了,我知道你醒了。”苏云晓打量着他说道。
赵又棠睁开眼,傻傻一笑“美人姐姐。”
他说完,立马坐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苏云晓,撒着娇“美人姐姐,你终于来了。”
苏云晓立即挣脱,语气微怒“收起你那副风流的样子,装给谁看?”
赵又棠摸摸脑袋“嘿嘿,美人姐姐,我本就是风流成性嘛,尤其是看到你这样的美人!”
“在他人面前,在你父亲面前装装还行,在我这里,没必要。”
赵又棠愣了愣,随即又笑了笑“美人姐姐,我习惯了。”